人和狼隔着六七步的距离短暂地对峙了一下,然后就又撞到一起。
蹿跳扑咬躲闪腾挪……
第二回合瞬息之间就结束了。人身上篮球运动背心的一条肩带被扯断,小半边背心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右手小臂上鲜血淋漓,木棍也甩到了地上;公狼却看不出什么损伤,退了几步,鼻子嘴里喷着腥臊臭气,一面喘息一面不停地摔头。
商成攥紧拳头立在那里,两眼死盯着公狼,眨也不敢眨一下。他清楚,胳膊上的几处伤并不严重,关键是他的左手兴许逆了筋,现在酸软得几乎使不上力气。他现在才相信狼是“铜头铁尾麻腰杆”,刚才擂在狼头上那两拳好象没什么作用,自己却连手指也几乎要折断了。唉,要是当时能使上右手的话,兴许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些……
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拳头对狼到底有没有起作用,公狼已经蹿过来,这一回它没再选择商成的上半身作目标,而是直端端冲向他的腿脚;当商成蜷缩起一条腿时,它两只前爪在地上一蹬一刨就奔向另外一条腿一一这才是它真正的目标!
喀哒一声,它上下牙就重重地撞在一起一一什么都没咬到!在咬到人之前,它也象母狼一样被商成狠狠地踹了一脚。
可公狼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又扑上来,并且在即将接近商成那一刻霍然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立刻搭在商成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的商成只来得及伸出双手钳住公狼的脖子!下一时刻,他就被公狼借着冲劲还有体重撞倒在草丛里!
他死死地钳住公狼的脖子,不敢有稍微的懈怠!狼头就在他眼前,他可以清楚地看见狼脸上那几道灰色的疤痕;凶残暴戾的本性与死亡的火花交织在一起,在那双黄湛湛的眼珠里闪耀着;从狼嘴里喷出来的腥臊臭气直扑到他脸上,几乎令他窒息……
公狼扑腾着,前后爪一起使力,拼命把利齿探向他的面孔!他甚至都能看到狼牙根上焦黑赭黄的牙垢!他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痛,胳膊和肩膀既滚烫又清凉,沉重得就象灌了铅,酸楚得就象随时都会断掉。他觉得,死神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自己,死亡的阴影也从来没象现在这般清晰,当狼牙轻轻地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刻,一种解脱般的轻松从他心底里油然而生。他放弃了抵抗。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在骨子里还是一个胆小的人,在面对无法逆转的命运时,他并没有如自己希望的那样选择反抗,而是选择了遵从。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在心里对自己笑着说一一瞧,一切都结束了,胆小鬼。然后他就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狼嘴里四颗锋利的犬齿几乎在同一时间撞到他脸颊上,可疼痛的感觉并不明显,看来在他放弃生命之后,任何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但是狼嘴里喷出的恶臭却让他几欲呕吐,他忍不住推了一把……
只是轻轻一推,扑在他身上的狼就软绵绵地斜到一边!
怎么回事?!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闹不清楚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神智还是清醒的,几乎就在公狼歪倒的瞬间,他手撑脚蹬就急忙滚到旁边,顺手抓着手边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就站起来。勇气和胆气似乎立刻就回到他的身体里。他面孔狰狞地望着那头几乎淹没在草丛中的公狼一一嘿!谁先倒下还说不清啦!
等了半天,公狼还是一动也不动。
他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用脚尖轻轻地推了推公狼。狼尸都已经半硬了。他再转头瞄了眼窝在石崖下的母狼。母狼的头软软地耷在草丛里,眼珠里也没有方才凶狠残忍的神采,显见是奄奄一息了。再瞄一眼被自己从狼口里救出来的救护队队员,那家伙就象个庙里的泥塑木雕一般呆立在断岩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傻乎乎地张着嘴却不说话……
见他娘的鬼!自己竟然赤手空拳干翻了两头野狼!想想都后怕呀!
直到这时,他才蓦然觉得浑身的精气神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两条胳膊钻心价地疼痛,两条腿更是绵软得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他顺势就坐在草丛里。
山风顺着河谷忽忽扬扬地吹过来,满地的青草在风中摇曳着,灿烂的野花在一碧绿浪中若隐若现;青草气息和着郁郁的清淡花香在身边缭绕,随着呼吸直沁入人的五脏六腑……回想起过去两天里的翻山越龄艰难跋涉身疲心苦,再看眼前一派春光烂漫景色,恍惚就是做了一场梦;两天里经历的诸般苦难千种煎熬,也都在一声悠长叹息中消弭无形。
“商。商……”
他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救援队的队员。商?这是哪里的风俗,怎么只称姓而不喊名呢?他笑眯眯地扭过脸来,准备和那人拉拉话一一虽然最后是自己救了他,可怎么说别人也是为了援救自己才遇的险啊……
他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