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本来打算酉时下衙就去探望病中的张绍,谁知道他连碗都还没丢下,来西跨院里找他的人就一拨接着一拨。这些人里有谈公务的,有虚寒问暖道辛苦的,有拿着鸡毛蒜皮事情来请示汇报的,也有讨要钱粮找他批条子的,还有来告状的&he11ip;&he11ip;等他好不容易接待完各路官吏,揉着额角走出堂房,外面早已经是月明星稀清朗一片。
蒋抟也没下衙,正站在院门边和包坎有一搭没一句地说话,见他出来,急忙跟上来问:&1dquo;督帅,现在还去张将军府上么?”
&1dquo;什么时辰了?”
&1dquo;二更鼓敲过一半刻了&he11ip;&he11ip;”
商成微微皱了下眉头。时间太晚了。这时候再去打搅一个歇下的病人,情理上实在说不过去。要不明天再过去?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头闪过,就立刻被他否定了一一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事呢?而且,他并不仅仅是去探望一番,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张绍商量。他对蒋抟说:&1dquo;我这就去张府。”又说,&1dquo;你就不用跟着了一一可能要耽搁很长时间&he11ip;&he11ip;你把我桌案上的几本人事卷宗送到我家里去。还有桌上那几份公文一一就是桌案左边那一叠一一也一同送过去。罢了你就回去吧。”
走出仪门,提督府外早就候着一群护卫亲兵,牵缰绳掇镫子撮弄他上马,正要说声&1dquo;走”,搭眼瞥见影壁外墙角处拘押着一个人。隔得远,又不在灯火下,那人面目模糊也瞧不清楚,影影绰绰恍惚间好象在哪里见过,就把鞭子一指问道:&1dquo;那是谁?出了什么事?”
带队的赵石头在马背上回头张望一眼,咧嘴笑道:&1dquo;是个外县小吏。乡下人,不懂规矩,连个手本官告都没有,闷头胀脑就敢朝提督府里闯,结果被门上的兵士扣住了。按规矩要枷三天&he11ip;&he11ip;”他还想嬉笑罗嗦两句,看商成觑着一只眼睛呆脸不言传,赶紧说,&1dquo;一一算咧!我这就去叫他们放人。”
&1dquo;唔。”商成点了下头,&1dquo;把那人叫过来。”
石头招呼一声,两个兵士过去寻钥匙开重枷,不片刻就把那人撮弄过来。大概被锁得时间长了,那人的神情极是委顿,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要不是被两个兵士拎架着,大概随时都会摔倒,被羁到商成的马前时都还有点神智不清的样子,耷着嘴,迷瞪着俩眼,糊哩糊嘟地死盯着商成打量。架着他的一个亲兵厉声呵道:&1dquo;看什么看!仔细点,小心冲撞了大将军钧驾!”
那人被耳边这一声叱吼惊得浑身一激灵,腿脚一软,人已经匍倒在地下。
商成已经把人认出来一一这是敦安县的户科主事,五月里他巡视到敦安时曾经见过一面,还在一张桌上吃过饭,算是个熟人。他赶紧让人把主事扶起来,自己也翻身下马走上去赔不是,叫着主事的表字说:&1dquo;浈秀公,你看这是怎么说的&he11ip;&he11ip;都是我的错,平时少管教这些混帐大头兵,谁想到这些家伙登鼻子上脸,一稍微岔下眼就犯浑动粗!”又回头过来骂,&1dquo;遭娘瘟的!这是谁干的?一一还不给人家赔礼道歉?”
被商成和一群大头兵围着,几句温心熨帖话连带着七嘴八舌指天画地的自咒自骂,敦安主事也缓过颜色。他不谙规矩冒闯提督府,被当值卫兵逮住锁了两三个时辰,这事本来就怨不得别人;拘在这里被进出办事的官吏指点又被隔街围观的百姓取笑,连惊带羞带怒,羞惭得几有死心,再被骄阳曝晒半日,更是形容萎靡难以振作。这时候被提督大人亲把手臂善言抚慰,顿时又觉得这个苦吃得值当,大悲大喜兼受宠若惊一一顿时嘴里喏喏连声,半晌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说了几句宽心的话,看主事的神情渐渐平复下来,商成这才问他:&1dquo;浈秀公什么时候到的燕州?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主事抖索着声音先嚎了一声:&1dquo;督帅老大人,您帮帮忙,救救我们敦安吧&he11ip;&he11ip;”
商成吓了一跳,急忙追问:&1dquo;敦安?敦安出了什么事?”他还以为敦安闹饥荒或者闹匪患了。
&1dquo;呜&he11ip;&he11ip;我们敦安的路&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