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陈定蛮摊上了一个优秀得让老陈家祖坟都冒起三丈青烟的二儿子陈沫,他再是个只知舞枪弄剑的臭丘八,这晋云国龙椅,还是被送到了跟前。
得来全不费功夫,父凭子贵,不外如是!
作为胜利者,陈定蛮已经不打算将羽翼几乎死绝的楚氏一族赶尽杀绝了,但在死对头兼故人面前招摇一番,以他丘八出身的心性,还是免不了的。
形式比人强,这口被折辱的恶气,楚祁霖也只能生生地咽下去了,脸色木然地说了声:
“归命侯见过陛下。”
归命侯,顺归天命、匍匐于靖南侯之下,这便是没有多少文化的陈定蛮,绞尽脑汁给楚祁霖想出的封号。
个中深意,以楚祁霖的文学造诣,不难领会,气愤填膺,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惜了我楚氏一族的百来年祖宗基业!”
一念及此,楚祁霖双眼一酸,晶莹泪珠洒落于地。
可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接下来的三跪九叩,楚祁霖却是怎么也拉不下脸当着陈定蛮的得意嘴脸表演一番。
他是从太子储君一路顺风顺水登基为皇的,没有韬光养晦、没有忍辱负重,面对昔日对头摇身一变,骑在自己身上拉屎拉尿,楚祁霖还没有足够的“涵养”去委曲求全,更不敢卧薪尝胆、图谋复起。
陈定蛮心理得到了满足,老怀大慰,本想就此离开,去皇宫里过把坐龙椅的瘾,可他突然看到了站得很近的陈沫与楚子衿,颇有金童玉女的风范,没来由地冒出了个主意,脱口而出:
“还记得,沫儿和你家子衿尚有一纸婚约,还是他们踏上仙途前,你我二人定下的,如今他们年岁也差不多了,不如就让你女儿做个小妾。”
“归命侯,你意下如何啊?”
陈定蛮的语气并不强硬,但在双方实力强弱悬殊的背景之下,楚祁霖早已知道了答案,不就是个“我愿意”吗?
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绝望了。
皇位、财富、京师大营、心爱的小女儿,都被饿狼一般的陈定蛮,一个接一个地夺去,而且,这可是做妾啊,这可比当初的“陈氏子尚公主”婚约差了不止一筹!
连个平妻都不是!
这简直是对楚氏一族的羞辱。
本想强撑着悍然驳回,可看着陈定蛮毫不掩饰的威胁眼色,楚祁霖沉默了,想到了楚氏一族的男女老少一大家子。
良久,他将头转向一旁,叹了口气,身形都佝偻了不少。
“我家沫儿何等优秀,这唯一的道侣之位,岂是说定就能定的?就你家子衿的修为,依我看,有个小妾的名分,就可以知足了。”
“沫儿,你意下如何?可得给咱们老陈家传宗接代啊——”
陈定蛮期待地看着陈沫,他是真的希望,修行者的优秀血统,能从陈沫这一代起,不断地在老陈家繁衍传承。
代代出一名修行者,靖南陈氏一族,定当长盛不衰!
“传宗接代,还有大哥,我对这女人,没有一点兴趣。”
陈沫神色平静,冷冷地瞥了楚子衿父女一眼,使他们如坠冰窖,随后重新披上灰袍,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化身寻常旅人,向武国所在的西方行去。
“对她,没性趣!父亲,武国一事,还有待解决,师尊已经传讯让我于武都与他汇合,就此别过,京师城外,儿子还特地给您留了一头九品的血晴兽骑骑。”
晋云俗世已经全部了结,陈沫再无留恋,也不用多和父亲兄长十里话别、泪满双襟,就简简单单地留下一句嘱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三人,心情复杂,各不相同。
陈定蛮,眼里满是杰出儿子的挺拔背影,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此时此刻,虽是离别,却也选择了支持陈沫的决定。
楚祁霖,却是在知道女儿不用给人做妾、任人打骂后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他作为父亲,升起了对陈沫的无穷愤怒,自觉如花似玉的闺女,怎配不上他的一个区区侍妾之位?
个中心情,实在复杂。
至于当事人楚子衿,却是没有多想,早在蛊室养殖场,她就看透了陈沫“冷血无情、一心只求仙道顶峰”的追求。
一句“没性趣”,楚子衿并未诧异,但她注视着陈沫的背影,暗自念道:
“你可别一心苦修,走火入魔练废了,否则,说不定我修为有了突破,把你留下的两条看家狗打趴下,你爹又得被赶回南疆做个靖南侯!”
就这般,一场动乱过后,晋云国“平静”地换了一个主人。
远在南疆的靖南侯府,也改了名字。
南蛮王女远嫁晋云,成了太子陈安南的太子妃。
靖南军,也取代了京师大营的位置,以南人边军的身份,扎根京师,世世代代拱卫陈氏一脉。
至于陈沫,则被世人逐渐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