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的痛哭让叶念安抑制了心中疑惑,他静静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白天挨打与大娘痛苦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交叉重复。
哪个瞬间,一片乌云擦过月亮,暗了叶念安月色下的清亮双眼,像极了那日巫师挥出的衣袖,将他裹进黑暗。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夜深人静的村寨传来更夫‘镗——镗——’的打梆声音。
这打梆声好像一场春雨,将释比巫师白日里埋进叶念安心间的种子催生出一株大树。叶念安满心满脑萦绕着这句“今夜三更到村尾东山……”
叶念安思索着悄然起身,把枕在头下的衣物抱在怀里,摒着呼吸、光着屁股走出堂屋,才轻舒了一口气,歪歪扭扭地套起裤子。
迎着微寒春风,叶念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村尾的东山走去。当然,他不想吃一辈子的野菜,他只想不再挨打,不再让大娘哭。
今夜还有一个人与叶念安一样等待着字正腔圆的三更声响。释比站在东山顶上,任由山风如潮水般一遍遍地洗刷着枯瘦身体。微眯的双眼盯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山路尽头,半晌不眨一下。
几日前的清晨,释比从口中吐出鲜血。脑袋整日昏沉,许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愈发清晰起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必须要提前做一些事情,和上天争上一争。
他相信叶念安会来,他只能相信叶念安会来。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更夫的打梆声穿透黑暗传进释比耳中,盘旋在周身的凄冷山风也寻了个空子沁入他的心里。释比干瘪单薄的身子晃了晃,不知是冷颤、晕眩、还是风大得立身不稳。
释比起先迸出的亮光一下变得黯淡无比,心头绝望极速蹿升。
就在此时,黑暗中抖出一个小不点落到山路尽头,似是静止不动的缓慢碎步,在释比眼中却是慢慢放大越移越近,眸子里转瞬又被亮起的精光替代。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牵动了一下。
老天,你总算让我赢了一次。
“我真是傻,居然来这里。巫师爷爷都老糊涂了,这么冷的山风也不知道躲一躲。”叶念安一边交叉搓抱着已冰凉的胳膊向前走,一边睁大眼睛望着山顶被风扯起衣角的巫师,小声嘀咕着。
终于使劲儿爬到了山顶,这一老一小互望了对方半晌,愣是没人先开口。老的望着眼前面容稚嫩、眉眼纠结,半是埋怨半是坚毅的小脸,一抹微笑在满是褶皱的脸上渐渐荡漾开来。小的撅着嘴巴,冻成青紫的双唇瑟瑟抖动,看着巫师似是诡异的笑容,内心发毛,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凉如水,冷得浑身打颤的叶念安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爷爷,你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