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楞铁将这番无人注意的草木莺蝶,静静收尽眼底,任由蓝衫男子领着越走越深。
不刻,男子骤然止步于一挑高的圆形门厅前。屋顶垒砌的瓦片密如鱼鳞,天河决口也不会漏进一点去。
檐下,高悬着一面赤色大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月隐阁’。
“族长就在里头。”语毕,蓝衫男子又是俯身一揖,随即悄声退去。
呼楞铁收拾满腹疑虑,待吐出一口长气后,撩摆抬脚而入。
厅内宽阔齐整,两排楠木交椅倚墙相对。
墙面上均悬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制的狩猎图,绣工精致,绸缦华丽。
绣图两侧各有乌木联牌,镶着錾银字迹。
厅内中央,设有一张雕璃木案,旁立一顶三尺来高的青绿铜鼎,袅袅香烟离炉升腾正起。
呼楞铁被这猛然滋进鼻腔的甜腻香味,呛出一个喷嚏。
这道浓郁的香气,甜中略带涩,涩中又有苦。
呼楞铁收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辩闻,气味似与川南一种名叫‘滇白芷’的中药相近。
‘白芷’因香而名,也因香入药,不香不称为芷。制成香料,气味尤窜。
这对香气敏感的呼楞铁来说,识别度极高。
“先生,有甚求告?”
正低头思忖着,忽闻雕璃木案后,悠然飘来一道声音。
呼楞铁循声而望,且见一位老者发丝齐落,身形精瘦,微微凹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深褐眼眸。
待走近两步再一细辨,观其衰老面容下虽带着笑容,但此间在呼楞铁看来,那炯炯眼神却满是虚假。
“哦,小可住隔壁村,家父说你挂河村族长您开坛祭祀求告神明甚为灵验。
上次春闱,我进京会试未进准……”
“先生不必慌张,且坐下慢说。”
老老拈须微微一笑,伸直手臂一指地上蒲团。
呼楞铁上前一步,正欲盘坐而下的身躯却蹲着悬在半空,眼睛直直盯在老者身后的四方木匾上。
‘花映闲池柳拂栏,风华烟雨等闲观。
苍山月隐浮云绕,洱海风清碧浪涟。
古国城楼迷雾霭,佛都塔影耸云端。
英雄伴鹤随风远,功过飘零逝似烟。’
呼楞铁在心底默默念过一遍后,斗然一颤。
苍山……
洱海……
方才进来的厅檐赤匾上写着的‘月隐阁’。
莫不是……
“先生?先生?”老者催促着。
“哦,族长身后的这首诗作意境极妙,小可一时走神。”
呼楞铁一边借着撑地而下的姿势,一边从眼梢偷瞥着面前人的神绪变动。
老者忽闻铁塔汉子的这一通解释,心中咯噔一记,面儿上不由得带出一抹凝滞。
只不过,这个迅如闪电的异色,又如疾风一般稍逝即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