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塔汉一怔,忙心虚的避开视线,尴尬拾起桌上筷箸,自将话停了下来。
双儿许是方才在后院就觉得饿了,勺子才递到唇边,小家伙就已张圆了嘴巴,满足地吞进口中。
龙小青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喂食娃娃,耳中听进的字句却是一字没拉。
心下对呼楞铁突然的揠旗息鼓觉得有丝好笑,嘴角不自觉间扬起半道弧线。
“诸位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龙小青素来高冷,鲜少与人搭话,冷不丁冒出一句,噌地一下又是一波诧异。
“老朽四海漂泊,半生闯荡。八荒六合,疆土之大,难免存有差异。
北方水少、河流少,多数北人不习水性。
呼楞铁将军久居北边,听闻水路行舟日程稍长,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断无半点冲撞之意。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姜鹤到底年岁偏长,一嚼话头便已尝出了滋味,立时为呼楞铁方才的情急之举打起圆场。
“我……呼楞铁……素不习水,也坐不惯船。”
铁塔汉见姜鹤解围,有心感谢。可转念又觉自己不谙水性这事当众出了丑,心里总有些不痛快,接话语气也难免柔和不起来。
“自古有云:山性使人塞,水性使人通。
客官莫急,眼前正值盛夏多雨,山溪水涨,人不得通行,须得弃舟另辟度山越岭、攀援过岩之蹊径。”
听至此处,呼楞铁方才还郁闷的面皮瞬间打开,深黑眸子闪出一道亮光。
“……从老林旁走,极为幽险。少不得一番行旅之苦哇!
近段时日,打这沿江驿道过的旅人渐行渐止,好端端一个闾阎扑地,商贾云屯的舟楫集市,连番雨势水量斗增。
驿径渡口离长江不足半里,又受汉水上游山洪大至,形成诸多乱流旋涡。
几江相汇于此,饶是善于操舟,深谙水性,遇上这般惊涛洪浪,也会随之起伏尽失平衡,沉落水底必死无疑。
渡船梢公撑篙摇橹难度陡增,皆不敢轻举妄动冒险逆行。”
“那么说,只能走陆路,没得选喽?”
姜春撑着腮帮子,一副了无生趣的姿态。
灰衣掌柜说至半道又被阿春插嘴打断,叶念安倏地拉长了脸,甩去一道眼白。
阿春敛起嬉笑,知趣卷起舌头。
“倘若马作脚力,需得几日抵城?”叶念安再次转向掌柜。
“舟循川则游速,人顺路则不迷。不好说啊!”
灰衣老者轻摇了摇头,“设若当地土著熟识地形,还能避开歧径幽壑少走一些弯路,十天半月也不是无望。
但换作他乡来客,就是翻山越岭,千里征程。一月为期吧!”
掌柜此言一出,叶念安满怀期盼的心登时就凉下半截,尽有些泄气地塌下肩头。
“一日无二晨,时间不重临。一夜休整,人马正奋,不如就此赶程。”
姜鹤见叶念安现出萎靡沮丧之态,不忍再泼冷水,只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温言抚慰道。
叶念安兀自沉思了半晌,紧蹙双眉渐渐打开,似是有甚顿悟,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