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龙二十四年,清平镇。
自打进了七月,路上背着行囊的书生突然多了起来。
梅花楼里的牡丹坐在门前嗑瓜子,好奇得不得了:“怎么这几天来了这么多穷书生?”
坐她旁边的女孩呸得一声吐出瓜子皮,跟她解释:“我听月娘说,他们才不是穷书生呢,现在是穷,要是考上做了官,那就是大人物了。咱们见了还要跪下磕头呢。”
牡丹噗嗤笑了:“这么多人有几个能考上的?”
玲珑从她手里抢了一把瓜子,“你可真笨,人家就是考不上也是读书人。”
她又努努嘴,看着前边几个蹲地上休息的脚夫,“跟这些人可不一样。”
虽然隔得远,可几个年轻的脚夫还是听见了,打趣她们俩:“话可不能这样说,你要是嫁给读书人,只能当妾,玲珑你要是嫁给我,我可就娶你一个。”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嬉皮笑脸地接过他的话:“我比较贪心,你们俩可以都嫁给我。”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
玲珑到底已经12岁,一张脸羞得通红,拉着牡丹赶紧回院里。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当妾也不嫁给你。”玲珑气得连瓜子都不吃了,全塞给了牡丹。
“我才不当妾,我宁愿嫁脚夫。”牡丹又把瓜子还给了她。
“真没用,嫁给脚夫,一辈子吃苦受累。”玲珑懒得理她,跑着回屋里了。
到了下午,城里的书生更多了。甚至有几个还往她们巷子街来。
牡丹和玲珑偷吃了嬷嬷瓜子,被罚得不轻。两人也不敢再光明正大坐门口看热闹,只好偷偷藏在月娘屋里,眼巴巴看着外边。
“你看看,刚刚还有个书生往这边来了,又把他吓走了。”玲珑指着前面,笑得合不拢嘴。
“巷子街客栈多便宜,为什么不来?”
“你可真傻,巷子街是什么地方,哪里是读书人来的?来这住的都是下三滥。”玲珑敲敲她脑门。
正说着就听楼下嬷嬷喊她俩去干活,两人只能赶紧关了窗户跑下楼去了。
到了申时,陈季才匆匆赶到清平镇。
每逢大考之年清平镇就热闹非凡,来福客栈因为客栈名字好房费又便宜,更是早早便被赶考书生们挤的人满为患。
陈季因着母亲身有疾病,耽搁了几天,等赶到清平镇时竟是找不到落脚之地。把他慌的满头大汗,左寻右找才在路人指引下来到来福客栈,可门口帘布却早挂上了无房两个大字。
陈季连忙问大堂小二:“可是确定无房?”小二忙得团团转,哪里有空理他。他扭头又去问账房先生:“可是确定无房?”账房先生头也不抬,算盘打的通通响:“来晚了没有房,往前走半条街迎东客栈还有空房。”
陈季更是慌乱:“迎东客栈一晚便要一银,我哪里有钱?”账房先生这才抬头,麻布衣服干干净净,两条鬓须修剪得整整齐齐,叹了口气道:“那客官只能去巷子街暂住了,那里便宜一晚只要五文钱。”
可喜他没长账房先生这般长胡子,要不然只怕气的胡子都要翘起:“巷子街是什么腌赞之地?不是屠户就是打铁磨棺材,我乃读书人怎可自甘堕落?”账房先生听了这话,算盘打得更是通通响。
他无处可去,又气又急正打算出门时,迎面却和一粗矮青年相撞。
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欲发作。可粗矮青年连忙拱手相让:“在下失礼失礼。”
正值中午饭点,来福客栈满满当当都是读书人。陈季也只好客气道:“是在下失礼失礼。”
两人谦让了几个来回,粗矮青年笑着把陈季请到自己饭桌前:“再下崔昊字仪容,看兄长面有急色,可是遇到难事?”
陈季无奈只好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仪容有所不知,我母亲身患疾病这才耽搁了几日,不成想今天一到,从城东跑到城西竟没我留宿之地。”
崔昊沉思了片刻便道:“陈兄若是不嫌弃,可暂时和我住在这里,待等到房有空余再说不迟。”
他虽然看起来短粗一截,可却是个十足的心善人。
陈季听罢连忙起身认认真真地作揖:“仪容请受我一拜,今日恩情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到兄长的,我陈季定赴汤蹈火。”
崔昊笑着扶起他:“都是同来赶考乡试的,说不定以后还要同朝为官,兄长实在客气。”
两人一见如故,喊来小二上了两道素菜一壶清酒,酒桌寒酸可志向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