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龙二十八年,七月初。
边关潼安。
崔杜一早便来到潼安城下,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却死活进不去。
“小哥,我们兄弟从宏安而来,这里还有吴将军的引荐信和通行证。”杜子林拿出信件交给守城侍卫。
几个侍卫看完后摇摇头又还给他:“不行,知府大人有令,最近时有匈奴骚扰,凡是外地口音皆不能进入。”
“那能否麻烦小哥将信件交给周松周大人,我们找他有急事。”
杜子林从衣袖拿出一袋银子,悄悄塞进侍卫手中,谁料侍卫小哥缩着手赶紧拒绝。
“两位公子还是不要为难,你们若是真想见周将军,自行去军营便可。”
崔杜僵持了一会儿,见不放行,便打算直接去军营碰碰运气。
正欲出发,忽见一跛脚瘸子牵着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朝他们走了过来。
守城侍卫见状慌着上前讨好:“李公子回来了,包袱沉,不如让我们兄弟给您送回去?”
“不麻烦几位小哥了,就几件衣服而已我自己就行。”
李垚身旁插着竹簪的小男孩也附和道:“不用麻烦哥哥,时鸣就能照顾叔叔。”
另一总角男孩瞪着讨好的侍卫,鼻尖红痣俏生生:“你们莫要离我爹爹这么近,小心阿爹生气。”
侍卫小哥没忍住笑出声,揉揉予心小脑袋:“你爹爹是谁,你阿爹又是谁?”
予心粉嫩的小脸涨起一丝红润:“我爹爹是李垚,我阿爹是魏南。我阿爹很厉害,你要是再和我爹说话,小心他来打你。”
28岁的李垚被儿子一番话闹得头疼,予心小时候明明可爱又乖巧,谁想越大竟和魏南性子越像,霸道得很。
“好了予心,我只是和旁人说两句话而已。”
站在一旁的崔昊和杜子林听得清清楚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愁无法进入宏安,就能遇见何慈故人,真是老天庇佑。
想着崔昊便上前一步:“敢问公子可是清平人氏李垚?我们兄弟从宏安而来。”
说着就将信件递给了他。
再次听到清平两字,李垚几乎恍然,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从崔昊手中接过通行证和引荐信,又翻出了何慈的信物,才终于回神:“我是李垚,你们找来有何事?”
“公子,这里说话不方便,能否麻烦你先带我们进城?”
李垚犹豫了片刻,侧头小声和守城侍卫说了两句,看在他的面子上,小哥勉强才让他们一同进潼安。
到了妙手回春后,崔昊才说出实情。
“公子实不相瞒,宏安关的吴将军前些日子收到周老来信,才委托我们二人前来。”
李垚替他们斟上茶水,皱着眉头:“可是周将军前些日子才去往雄鹿,还不知何时回来。”
“什么?”杜子林诧异,莫名其妙收到他一张空白信件就已经奇怪,如今来了又不见人,更是诡异。
“李公子可知周将军去做什么?”他问道。
李垚看他俩并不像是坏人:“我们潼安和匈奴只隔了一座山,因此常有零星几个贼人来袭。可自上月开始,规模突然扩大,周将军不放心,便亲自带人前去围剿。”
杜子林眉头紧缩,事情越发复杂起来:“林之津是否也在潼安?”
“他的确是在潼安,只是前些日子一同随军出征了。”
是了,这才是问题所在。他和崔昊一对视,心中便有了答案。
临行前吴哲就已交待,林之津乃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再者胥御皇帝早对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将不放心,随时就有可能被夺权。
这个节骨眼,若不是周松猜到了什么,绝不会给他们来一封空白之信。
李垚看他俩神情凝重,不觉也忧心起来:“吴哲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将军也只是猜测,朝廷近来并不太平,吴将军只让我们带来手书一封,说是周老看了便知一二。”
崔昊从怀中小心拿出吴哲的信:“可惜周老不在,却有些难办。”
“宏安如今坐阵的是董千户和魏南,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事关重大,崔杜不敢耽搁,只好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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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和董千户正在军营操练卫兵,亲随就慌忙来报。
“魏将军,李公子托人来请,说家中有急事,让您立刻回去一趟。”
董千户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北方好福气,小媳妇才刚走,就又想你了。”
魏南拿袖子擦擦脸上汗,大言不惭:“有家室的男人就是要辛苦一些。”
说罢便起身回城。
董千户莫名其妙吃了一肚子狗粮,气不顺畅,只能逮着新兵好一通磨练。
魏南匆匆回到妙手回春,郑时鸣和李予心蹲在门口玩木马,见到他一人抱着一条大腿摇晃。
“魏叔叔陪我们玩好不好?”
予心拽着他裤腿,悄悄告状:“爹爹屋里藏了两个男人,好半天都不出来。”
魏南大怒,丢下两个小不点就上楼,一脚踹开房门。
崔昊和杜子林正在商议下一步要如何走,忽然屋里闯进来一个凶神恶煞的门神,面面相觑。
魏南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到李垚,冷着一张脸:“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崔杜:……
恰好李垚写罢书信过来,见此场景便明白过来,埋怨道:“我让他们进来的,闲的没事你天天发脾气做什么?我还不能和别人说两句话?”
魏南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端茶倒水:“那也不能随便就和陌生人同处一室。”
“这两位公子是受吴哲所托前来,担心周将军要出事儿。”
说着李垚将吴哲信件转交给他:“你好好看看。”
待魏南看完亦是眉头紧缩:“我想应该不至于,周松戎马一生,战功显赫,朝廷怎会如此无情。”
“再者军营不比别处,周老将军颇有威望,朝廷就是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杜子林这才起身接过话:“虽说如此,可洛阳城一滩浑水,搅和得乱七八糟,你们还是要小心。”
魏南沉思片刻:“多谢两位,只是周将军正在雄鹿山,只能待他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既有了商量,崔杜也不好再做停留,收拾行李搬到客栈暂住去了。
临走前李垚把写给何慈的回信交给他们:“两位先在客栈小住,一有消息我就去通知你们。”
待到送走他俩,魏南寻着机会把李垚堵在屋里,咬起耳朵:“我看到了。”
“什么看到了?”
“你递给杜子林一个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