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草原路,飘雪一半醒。
冻醒在行军途中的洹国将士们,除了往地上啐一口唾沫,就是嚼那一嘴的牢骚。
回望来时路,覆雪夕阳中。
图吉木骑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蹒跚。被雪花冻结的花白胡须已结出了冰晶而黏在一处,而此刻的图吉木瞧着甚为凄惨,一支折断的箭矢深深插入他的右肩,干涸的血水浸染了他的半边皮袄,他伏在马背上,抽着冷气,偶尔抬起的双眼无神看着前路......
也亏得他被草原锤炼出来的身子骨尚算硬朗,换作常人早已冻成一尊冰雕,随后待春暖花开时,与雪水一起融入大地。
就在他即将昏厥之际,眼前隐隐绰绰瞧着似有一队人马?正待他强打着精神,欲张口呼叫之时,身下的战马一个趔趄已是栽倒在雪地,而他眼前一黑,也是昏厥过去。
图吉木感觉身上很冷,彻骨的寒冷,此刻的他似乎想起了那年的冬天,爷爷把身上的皮袄披在他身上,就那样一个人消失在草原中,从此再未回来。那年,他也感觉到浑身的冷意如此刻这般,裹在皮袄之中,却丝毫未觉温暖。
一口温热的酒水慢慢灌入他的口中,一股暖流由喉头涌入,直入他干涸的肠胃之中。
图吉木缓缓睁开双眼,隐约间似见到一个人影,站于他身侧。
不待他开口,那人便已问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图吉木扭头打量了一番环境,虚弱道:“我是由木里族长帐下百夫长,是公羊部落的,敢问将军,你们是......?”
“哦,原来是由木里族长麾下,瞧你身负箭伤,想来定有军情。”
“没有,我只是一名斥候队长,半路遇到齐人,遭到埋伏而已。”
“哼!此刻齐人与你方正对阵野狼谷,还需要斥候作甚?我们是洹军,驰援你们由木里族长的,若有军情,请快说,莫耽误要事!”
“托勒尔大人说过,你们洹国甲胄的后背之处均有一朵七色堇,烦请将军转身让小人一观。”
那人无奈摇头道:“托勒尔那老狐狸,还是那样谨慎”,言罢自转身。
图吉木观察片刻后道:“请将军赎罪,实在是军情颇为紧急,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那人摆手笑道:“无妨,若你不如此谨慎,本将还要仔细考量一番。说吧,有何军情?”
图吉木叹息道:“是!齐人已攻打野狼谷多日,双方各有损伤。前日,齐人忽然加大了进攻力度,我军伤亡颇重,还请贵军抓紧驰援,到时双方内外夹攻之下,齐人定败!”
“嗯,明日晚前便可抵达,你好好养伤吧。”,说罢,转身离去。
第二日下午,跟着洹人军队的图吉木在路过一个部落时,向昨日那名将军告辞道:“将军,小人有伤在身,恐给贵军添麻烦,小人恰巧与此部落有些渊源,便打算在此部落将养几日,待伤好后再返程。”
“嗯,也可。”,那将军未加思索便道。
......
野狼谷,风雪缠绵了一天,至落日西垂,方渐趋停。
此刻的野狼谷,杀声震天,谷中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之中,齐人的阵型已被胡蛮骑兵分割成数个战圈,首尾无法兼顾,显然已是陷入混乱之中,而自两侧山崖之上,不时射下一拨拨箭雨,谷口的齐人想冲入谷内驰援,却是被箭雨拦于谷外。
洹军的斥候已隐在暗处观察了许久,见天色渐暗,悄悄退去。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消散,草原缓缓笼上了黑幕。
拼杀的双方,似已耗尽气力,各自退去。
月光惨淡,乌云缓缓遮住那仅有的一点光亮,把整个世界隐于黑暗之中。
“禀将军,目前谷口的齐军仅有约一万六千余人,且多有带伤,下午冲入谷内的两万余齐人,一直未见出谷,显然已是阵亡。”
“哦,看来齐人得知我军将至,于是便孤注一掷了。哈哈,今晚我们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传各营将军入帐商讨今晚的行动!”
“喏!”
子夜时分,万籁寂静。
齐人的军营之中不时传出伤者凄苦的呻吟,两队巡逻兵哆嗦着前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终于躲在帐下缩成一团。一顶顶营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风,呼啸而过,似乎整个军营都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