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是大朝会,李昌吉君臣一扫前两日得知易深重新修复与回纥关系的惊喜,俱是震惊地听着卫王沉厚的声音陈述王府起火及刺客之事。这件事所有人早就都知道了,各人心中也都有计较,他们惊讶的并非事情本身,而是李宗勉直接截断了皇帝“缉拿凶犯,严惩不贷”的表态,说自己已将人证、物证带来,请圣人亲自过目,一问便知。
熹宗从未见过卫王如此强硬,他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八成是自己那个愚蠢鲁莽的妹妹,可惜这一次只怕自己也护不得她了。李昌吉更觉可惜的是,汝安这把火和刺客竟然都没能要了卫王父子之命......
铁证摆在面前,李昌吉一句为胞妹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挥手让人将那几个断了手脚的黑衣人连同物证都收走,正要开口,李梧又持笏出列,站定后躬身朗声道:“陛下,臣还有本奏——长公主并非首次对我父子下毒手,上次臣及几位友人在郊外遇袭其实也是长公主指使人买凶所为!”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李昌吉没想到李梧竟然在此时又抛出这样一记重锤,握拳掩唇咳了咳,面露诧色:“哦?可有证据?”他记得上次汝安说过那些痕迹都清理干净了,而活着的凶犯也都被自己下令砍了头,没了人证,那么是非黑白也就只能凭两片嘴任意涂抹了。
“臣有人证。”李梧声音清晰、响亮,并且亲自走到大殿门口,片刻后回来,后面跟着的殿卫扭着两个五花大绑、一脸狠恶的大汉,到了阶下,殿卫从后面猛踹两人腿窝一脚,两人扑通跪倒。
不用李昌吉发问,李梧主动说道:“这两人是当时伏击我们一行人的匪徒,我的护卫虽奋力抵抗,但对方人数众多、悍不畏死,而且武器精良,全不似普通山匪。我带去的人半数被杀,我也被不知何处射来的弩箭所伤,护卫拼死护住我脱身,而这两人——”李梧手指那两个跪在阶下的悍匪,“是被我的昆仑奴密勒重伤后驮在马上带回来的。半路我命人将这二人的衣服脱下来,悄悄从别路潜回去,待见匪徒散了,再给我的两名死去护卫换上,充作匪徒之数。回府后,我问了他们的口供,又医好他们的伤,之后便一直关在王府里。”
众人听李梧的讲述,几乎能切身感受到当时的紧张和凶险。
李梧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据这两人交代,他们和其余匪徒大多并不相识,后来一问才知竟然都是刑部大牢中的死囚,被抓前干的都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无本买卖,像他们两人这种身上背着人命的不在少数。有一天死牢里忽然来了个身穿常服却极有威严之人,将他们都提了出去,趁夜带到郊外的一处庄子,如此这般吩咐了他们一番,拿出一张画像让他们牢牢记住模样。又许诺只要他们能杀了画像中人,每人便可得万金,而且自会有人送他们远走高飞。”
“臣顺藤摸瓜,才知除了刑部有人私放死囚,还有勋府左郎将干荥为这帮人准备了刀剑等兵器、京兆少尹刘昭带他们埋伏在我等回城必经之路上——这二人官阶不低,素日与长公主的关系更是亲密......哼哼......”李梧这话的意思哪个不知,李昌吉顿时面色一红,颇为尴尬,“臣自幼便深受陛下隆恩,试问这京城中谁有能力驱使这两人、谁又会驱使这两人行刺于我,应该是显而易见了吧?至于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臣无能,只望陛下明察秋毫,为臣作主!”
李昌吉没想到当时的扫尾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下已知事情再无可挽回,向已经跪倒在阶下的干荥、刘昭喝道:“你等还不速速招来!”
干、刘也知大势已去,卫王父子能将人扣住这么久隐而不发,定是准备充分,自己再怎么否认也是无用,况现下长公主又犯下滔天大错,已是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