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鲛不知何时从孕珠爬出来的,趴在车窗边,小手指攥着窗棂边沿,垂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地上摔碎了的泥人。
小鲛好像不太反应得过来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好呆好笨。
但拂苏记得清楚,这些天在书阁里捏泥人的时候,有一次窗台有阳光照进来,小鲛学着他教过的,抱着捏好的彼岸鞭搬到窗台上晾干,被他不小心挪到一旁去,小鲛当时就急得咬他手指,非要他把晾干的位置让出来不可。
拂苏没跟这只幼稚的小鲛计较,把整个窗台都让给了小鲛。
于是小鲛每次得以从孕珠出来,第一件事便是要爬到窗台去看“彼岸鞭”。
然后现在,就连小鲛亲手捏的“彼岸鞭”也彻底断成了两截。
拂苏望着小鲛的方向看了片刻,忽然后悔了。
后悔把小鲛领到这里来。
拂苏把泥人碎块全部捡起来,放回半湿的盒子里,拿起伞,往马车那边走回去。
车窗的帘子皱巴巴地垂放着,窗边的小鲛已经没再那趴着了。
拂苏回到马车上,把湿了的斗篷搁在角落,让下属摆道回府。
他掀开车帘进去,孕珠被半阖上了,只余留一截小鲛的小袄衣摆垂在边沿。
拂苏坐下来,低头看着半合的孕珠好一会,伸指轻轻敲了敲外边,“笃笃”两声。
但孕珠里头的小鲛并没有回应,更没有半点动静。
拂苏只得把孕珠轻轻打开了。
小鲛抱着小尾巴,默默地蜷缩在孕珠的角落里头,鲛人耳收进软蓬蓬的短发间,小布偶已经被放到孕珠的另一边,和小鲛一样都是孤零零的。
拂苏伸手碰了一下小鲛的脑袋,小鲛还是没有反应。
“其实,等拿回去了,可以把泥人重新拼接修补的。”拂苏说话还是不冷不热的,但已经在试图哄好小鲛。
小鲛仍然没有一动没有动。
拂苏觉得小鲛可能是不相信,便想着等回去了再修补给小鲛看。
到府院时,已是深夜了。
等回了房间以后,拂苏才把小鲛从孕珠里头捞了出来。
此前为了今日能带小鲛出来,拂苏特地提前给小鲛渡了元息,怕的就是小鲛在去国师府的路上会挨饿,这会儿回到府院了,拂苏刚想抱起小鲛喂小家伙喝奶,结果一抱起来,就看到小鲛哭睡着过去的可怜样儿。
孕珠里的小枕头都被哭湿了,小鲛脸上更是湿乎乎的未干泪痕。
拂苏静默了一会,把小鲛抱回榻前,垂眸看着哭得头发都凌乱黏着的小鲛,把小鲛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小鲛迷迷瞪瞪着好像醒了,尾巴再次蜷缩了起来,眼泪又往下掉了掉,哭不够似的。
拂苏想着小鲛应该是饿了,又不放心把小鲛扔在房间里,便抱着小鲛一块去煮奶。
期间,小鲛就趴在拂苏肩颈处,抱着拂苏的脖子,小嘴扁了扁,抽抽搭搭地掉着泪,也不哭出声来。
眼泪糊了一脸,看不太清楚了,就埋下小脸,用拂苏的衣领揉了揉眼睛,然后继续流泪。
而拂苏表面看着从容淡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即便是煮奶这样熟稔的事情,还是忘了步骤,以至于未等揭锅又倒掉重新煮了一次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