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过久远的过往,他老了,有些忘记了。
可那女孩子的容貌一直刻在他心上,一辈子也忘不掉。便是此刻,一看到这江南水乡,他便又能想起她明媚的笑颜……那是这世间最明艳动人的画卷。
那是公主殿下。
他还记得,他跟着老师远在江南道时,她写信来,告诉他,她要成亲了。问他,能不能回长安。
他没能去,他花了很多心思,画了一幅百子图给她。那画里藏在他全部的心思,可最后能告诉她的只有那一句:愿殿下祥康安泰,一生喜乐。
可后来,她死了!
死得时候,他没能去见她。他希望她一生喜乐,可她的一生并不喜乐,苦的很……
邱贺的眼前一片迷蒙,有滚烫的湿意涌出,他颤抖着抬手拂去。
小童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也落下泪来,有些害怕的瘪嘴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邱贺拍了拍小童的头,笑道:“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童抽着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邱贺道:“先生,对不起,我不该买下这画!”
邱贺笑着将画递给小童,慈爱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哪里是你的错。你如今眼光确实好,这画很好,很值钱!”
小童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了,他垂着头,像是犯错了一般,不敢去看邱贺。手里的画变得无比沉重,他有心想直接毁掉。
可就在此时,马车停下,车帘外传来燕沽的声音:“先生,到了,请您下车。”
邱贺沉声道“好”,车帘被掀起,燕沽已经伸出手要来搀扶。
可掀帘的那一刹那,燕沽目光就落在小童手里的画上,有一瞬的呆滞,疑惑着问道:“这画,是先生所作吗?”
小童忙把画收起,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有些气恼的道:“不是!我家先生的技艺比这要高超百倍!”
“砚生!”邱贺扬声制止小童。
“不知可否给晚生一赏?”燕沽笑问。
邱贺蹙眉,这位燕大人有些失礼了,却也没说不可。小童回头看了邱贺一眼,不悦的将画递给燕沽,不客气的道:“不过是我在街市上淘来的,也不是什么名品,只怕入不了大人的眼!”
燕沽并没在意小童的不敬,笑着接过画,摊开仔细看了,笑容越来越深。端详了片刻才道:“这画,倒像沽的一位友人所作,这笔法熟悉的很!”
邱贺有些惊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不知燕大人所谓何人?”
“慕家有位近来才回长安的小娘子,邱先生可曾见过?”燕沽意味深长的笑道。
邱贺一愣,他记得那个小姑娘,且印象深刻。那个孩子见了他,哭着说:“小女晚宁,曾受先生教诲……”
她,究竟是谁?
他没有教过她!她何来的画?她怎能临摹出他送给公主的画。
邱贺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好多个人影交叠在一起,混乱却又清晰。
她喝茶的动作,她抬眼的瞬间,她泪盈于睫的模样……她看向他的神情……熟悉的让他好像认识了她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