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儿,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她看着泪流不止的长子,凄声问道。
“阿娘,您问我为何……我也不知,就是现在很想说,很想告诉您。阿娘,您可以恨颜束,但他做过的很多事,您该知道。
若我今日不说,我会很难过,为他难过。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阿娘,你嫁到薛家七年,生养了三个儿子,其实您不欠薛家也不欠薛安什么了…”
薛安是她的逆鳞,听到她的长子这般提起他的父亲,她立即厉声质问:“你怎么能直呼你阿爹的名讳!”
子修悠悠的苦笑道:“阿娘,说实话,我早就忘了阿爹是什么模样了。这些年,一直是颜束在照看我们兄弟,他对我们很好。这几年,我越来越觉着,颜束他其实就是我的阿爹。
无论我在何时有何事,我只会去找颜束……您觉得儿子们很好,很懂事,可是您不知道,我们其实也会任性妄为,也会因受人非议,而愤怒恼恨做下很多错事,也会打架逞能做不计后果之事,甚至犯下大错、酿出大祸……这些您都不知道,您的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而您觉得我们好,是因为颜束他在,他会为我们抗下所有,也是他为我们撑起的这天!”
“阿爹刚死的那年,我很害怕,害怕外祖母也会杀了我,杀了弟弟们,我很想逃,逃的远远的,是颜束告诉我,他会保护我,他会挡在我面前,决不会让外祖母杀我。这么多年,其实他做到了,我很感谢他。”泪水从子修年轻的脸上划过,他长得那么像薛安,可他口口声声赞扬的却是颜束。
“阿娘,我不是您,所以我不懂您对颜束的恨。虽然我觉得颜束很好,我希望他可以是我的阿爹,可他终究不是!而阿娘,您才是我至亲的娘亲。所以您杀了他,我不会怨您……我只是有些心疼,有些可惜,有些为他难过。想为他哭一哭。”
“阿娘,您已经很苦了,从今往后,儿子会代替颜束,挡在阿娘前面,保护阿娘!”他忽然拉住她的手,坚定的道。
“阿娘,别难过了。虽然外祖母和阿爹都不在了,但阿娘还有我,还有弟弟们。阿娘,我希望您日后能活得轻松一些。”
“阿娘,以前我恨外祖母,可是后来我不恨她了。她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去做帝王,那么多人都盼着她死,真的很可怜。可是外祖母她真的很强大,她强大的足以支撑这个帝国,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质疑她。真的很了不起,我很敬仰她。”
“可是,阿娘,您不是外祖母,您和外祖母不一样。”
“不过,阿娘,我是您的儿子,我一生都会追随阿娘。所以,不管阿娘要走什么样的路,儿子都会陪您……”他站起来跪在她面前,悲伤而又坚定的看着她。
那一刻,她感受到莫大的悲哀。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太多人。
她确实不是阿娘,不是那个需要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费劲心力挣扎着,拼了命也要爬到最顶峰的女子。
她是生来就有了一切,被太多人庇护着长大,根本不懂得人间疾苦的小公主……
她远远不如阿娘,甚至她都不如颜束!
她偏执任性,她恣意妄为!
她其实后悔了,后悔杀了颜束。
可她不愿承认。
她到现在都不肯承认,杀了颜束,是她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