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旭子印象中的来老将军模样。记得在虎牢关前,老将军对所有人都是一幅笑模样,笑着笑着就把别人算计了进去,顺带着狠狠“抽”宇文述一个大耳光。要说放眼整个大隋谁会让来护儿吃瘪,恐怕除了皇上,就是六大世家了。可眼下是领兵在外?谁有那么大本事让他心中有苦说不出来。<首发>。
正费心思揣测对方心思时,通守张须陀又举起了第二盏酒。张老将军贺得是全体东征将士平安凯旋,亦让客人找不出理由拒绝。来护儿又干了个底朝天,却不举盏回敬,黑着脸,自顾对着一几菜肴猛嚼。
如此一来,酒宴的气氛就难免尴尬了。张须陀将头偏向李旭,用目光示意他上前跟对方絮絮旧,拉近一下宾主之间的关系。没等李旭捧着酒盏起身,对面次席上,兵部侍郎,水师长史崔君肃抢先跳了出来。
“此番上蒙大隋国运兴隆,陛下运筹帷幄。下依将士用命,文武齐心。终于令高元小儿束手,大隋国威重扬…….。”
他细声细气的,还带着几分公鸭嗓。虽然话说得平平仄仄如诗一般上口,却着实听得众人浑身不舒服。齐郡诸君还勉强能赔起笑脸,随同来护儿等人一同前来的几位将领却全低下了头,从耳朵到脖颈全部变成了青黑色。\\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位崔大人身上了,不知道此人出身于河间崔氏还是清河崔氏,靠着谁家的门荫混入了兵部?李旭仔细一观察对面众人的脸色,便知道来护儿等武将与文官出身的崔君肃起了嫌隙。凭着自身地位和第一次辽东之战留下的强烈印象,本能地他选择了维护武将们的利益。因此举起面前的酒盏,笑着打断了崔君肃的罗嗦。
“可惜末将无福,未能亲睹诸位将军风采。谨以此酒,为诸为将军一洗胄上征尘!”
“不敢,不敢。比起李郎将当年虎牢关前英姿,我等此番皆是徒劳无功!”来护儿见李旭起身给自己敬酒,勉强恢复了一点兴致,笑着回答。
“可惜李将军没赶上这次东征。陛下以仁德服人,推圣恩于化外…….”借着众人的话头,崔君肃再次插言。
“是啊,家父生前,亦常常向我辈说起李将军力挽狂澜之勇。<首发>。说你三破敌阵,于数万敌军之前高呼展旗,当场敌我将士近四十万,无人不为之神夺!”坐在客人末首的一名年青周姓武将亦举起酒盏来,遥向李旭回敬。
照常理,在来护儿、崔君肃等上司没回应前,坐在他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没有资格向主人答谢的。但偏偏今天的事情怪,水师大总管没说话前,长史先露了脸。所以后生晚辈不讲究次序,也不能完全算做失礼了。
齐郡众文武暗自心道不妙,大伙热情宴客,却没想到站到了一个大漩涡边。眼看着水师中文职武将钩心斗角,做主人的搭腔也不是,不打腔更麻烦。仿佛走进了一个忘记留门的空房子,怎么走都行不通。
裴操之暗暗向李旭使眼色,示意他尽量维护好漩涡中的双方。旭子轻轻向老太守点点头,然后举起面前的酒盏来,向周姓武将回应道:“令尊可是周法尚周老将军,当年李某有幸曾和老将军并肩作战,没想到不过一载”他顿了顿,故意用低沉的语调发出一声长叹,“唉,愿他得知我大隋最终让高句丽臣服的消息,心怀大慰。这盏酒,敬周老将军和诸位在天上关注着我大隋的先辈!”
“敬周老将军和在天上关注着我大隋的先辈。”众人皆正色,回应。
酒宴前宾主寒暄时,来护儿曾经向大伙介绍过周姓武将的家世。此人名叫周绍范,是水师副都督周法尚将军的幼子。大伙听了,也只把姓周的当成了一个借父辈余荫去军中混资历的世家子弟而已,根本没多加以关注。此时听闻周法尚将军已经亡故,不觉对少年人多看了几眼。话题也自然而然地从征服高丽之功,转到了对周老将军的追思中来。把个崔君肃急得心中如有数千只蚂蚁在爬,偏偏却插不上话,表不得自家功劳。想找个机会发做,此间主人的行事又附和人之常情,他一个大活人跟死人争风吃醋,龌龊心思的确有些上不得台面。
“此番出师之前,周贤弟已经染恙,却坚持送我到海边。来某至今仍记得他的遗言,句句如刀!崔大人,你当日也在,可否将周将军的话转述一次?”跟大伙聊了一会有关周法尚将军的往事,来护儿摇头,叹息。
崔君肃正急得心痒难搔,终于等来了表现的机会,怎肯轻易放过。当即站直了身躯,正色说道:“崔某怎会忘记。周老将军有云:‘吾再临沧海,未能利涉,时不我与,将辞人世。立志不果,命也如何’”
说罢,四下拱手,以期众人能称赞自己超强的记忆力。却发现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主人和客人都举起了酒盏,对着天空中的英魂,遥遥相敬。
壮志未酬,远在天外的那些英魂,他们对着今天的尴尬结果,能瞑目么?
注1:白钱,杨广即位后所铸之钱,因为含铜比例大幅度降低,所以在民间信誉远不如其父所铸肉好钱。
注2:中国式称,称杆最前方有三颗星,依次代表福、寿、禄,提醒商人不得短斤少两。
注3:票,票,贵宾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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