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嗤”地一声笑了:“这哪里能一样,小姐就是唱糊涂了。”见沈渊已拿了书本在手,她便剪亮了烛芯,就着烛光继续绣白鹤的另一丛尾巴。
沈渊捧着书本,找到先前停下的地方重新读起。她高估了自己的精神,这一日说了太多话,也真的唱累了,从捧着书到放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小,直至停止,整只手虚虚搭在书背上。绯月见主子不再说话,便也专注着刺绣,冷不防听见“咚”一声响,差点扎了手,抬头一看更要惊吓——她那不愿说话的主子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头磕到了桌沿上。
“小姐!”她慌忙放下活计去扶,她主子已经悠悠磕醒了,喉咙里含糊不清嘟囔着,她顾不得仔细听,把人身子扶正了晃着肩膀:“小姐,小姐醒醒了,咱去床上睡。”
“嗯?嗯……”她主子的确困倦,磕了一下还没醒完,打着呵欠,半瞌睡半清醒着随了她扶下软榻,临到床前终于说出了个完整的句子:“绯月,我要吃雪梨羹。”
绯月被弄得哭笑不得:“小姐啊,您都困成这样了,还吃什么雪梨羹,明天再吃吧,明天绯月亲自给您做,好不好?”
她主子应该没听进去,顾自坐到床上,由着她伺候脱了鞋袜,摇摇脑袋继续沉浸在雪梨羹里:“少放点糖……多炖一会,再加几颗甜杏仁。”
“甜杏仁?小姐要吃吗?我叫厨房送来。”绯云一进门就听见这句,扶着门就要退回去。
“好好……哎呀,送什么呀,小姐说梦话呢。”绯月只当沈渊困糊涂了,说的全是梦话,扶着她躺下盖了薄被就要去放床帘,不料又被一把捉住:“不许骗我,快去。”
这一下将绯云绕晕了:“绯月姐姐,这到底、到底要还是不要啊……我倒是看见了,灶间还亮着灯,要实在不行,我可以自己去找呀。”莫说她正一只脚在屋里,一只脚在门外,就这样敞着门也是极为不雅观。
绯月自己的胳膊袖子还被沈渊捉着,搞不清沈渊是真梦话还是真饿了,又怕绯云没听明白就出去,白费一趟工夫,只得先哄着答应了:“好了好了,这就去做。”又向绯云道:“小姐说想吃雪梨羹,要加几颗甜杏仁,少放糖多炖会,你先去吧。嗳!不对……也别多炖会了,好了就赶紧回来,怕是小姐饿了,顺便看看有什么点心,也捎几块来。”
“好,我这就去。”绯云终于得了明白话,一抬脚带上门退了出去。
绯云匆匆回了后院,一只脚还没踏进厨房,鼻子先闻见一股熟悉又尴尬的气味。厨房里的确还亮着灯,也的确有几个灶上的婆妇丫鬟在准备宵夜点心,可角落里有个炉头,坐着的陶罐不大,散发出的气味却穿透力极强,什么点心香味都要甘拜下风。
角落里不起眼,也没有什么人,只在旁边守着个粗使小丫鬟,正拿大蒲扇扇着火。火苗舔着陶罐底儿,红艳艳的光亮跳跃翻腾,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绯云耳根有些发烫,闷头假装没看到,到灶上吩咐了杏仁雪梨羹。冷香阁这地方,陪客的花牌到底不多,绯云她们两个又只管伺候小姐,少有机会看见那些乌糟糟的东西。她留在厨房等着,那股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可瞧着其他人并没什么异样,心道也许是自己紧张过了头,对那味道格外敏感罢了。
厨房备的宵夜是准备送去前面的,都是常见的茶点糕饼、蜜饯果子之类,多半是外面买来,而非出自灶上。绯云看了一圈,始终觉得不太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