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的小孙子还赖在祖母怀里不依不饶,听见自己的亲娘说出这话,更要嚎啕大哭。
眼见儿子拿不定主意,盛老太干张了张嘴,眼珠和心里头都飞快地打了七七四十九个盘算,最终没有继续责骂儿媳,转而抬头教训起儿子:“还愣着呢?天都大亮了,还不赶紧上城里去,把你妹妹接回来!那个没羞没臊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末了两句有点指桑骂槐,盛杨氏听在耳朵里,鼻子“哼”出一声,抱着胳膊转过身去,不作搭理。
陌京的冬天阴冷干燥,盛家人在行人稀少的大路上争执了小半个时辰,无一例外都嗓子痛哑,谁也不再继续吵嚷,各自抄起手默默赶路。车轱辘声伴着驴子哒哒蹄声,载着这家人对荣华富贵的满满期待,又朝着城中最繁华街上的冷香阁去了。
驴子脚力慢,冷香阁惯用的是坠角高悬、四平八稳的油布厚绸大马车。花魁娘子带齐了丫鬟小厮,早早领着盛氏姑娘秋筱上了玉瑕山。
小厮驾车娴熟平稳,熟门熟路直朝州来山庄而去。车内点着小暖炉,四壁都用油布封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也透不进来。
沈渊闭目养神,秋筱陪坐在身边,两个贴身的丫鬟倒要让一让。她们倒也乐得见如此,领着小菊架了小巧茶炉,为姑娘们备路上的热水点心。
花魁娘子胸有成竹,盛秋筱却不然,许多的话踟躇心头却无从讲起,也寻不到契机同这冷美人问,实在煎熬。马车驶出了两条街,沈渊终于舍得睁开眼,伸手拢一拢披风,缓缓抬眸瞥了盛氏一眼。
“陪你说了半夜,我已经乏得很,这会儿瞧着你却精神,好像还有满肚子的话要与我说。”
冷美人本就肤白如玉,桃花眸下薄施脂粉,仍然描了两道细若鹅毫的妩媚凤稍,不经意般瞥过来,加之轻描淡写的语气,皆是一段慵懒风情。
秋筱叹口气,无奈道:“我有再多的话,也架不住小姐稳如泰山,我竟真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吃了我的茶饭,还叫我给梳了头,自然也应该听我的话。”沈渊巧笑嫣然,眸中清光灿烂,“我都告诉你了,夫人自有办法保你,你只管跟着我出去游山玩水,至多再想一想怎么报答我就是了。”
“好姐姐,你疼疼我,别和我打哑谜了。”秋筱快要被气着,也心知这位小阁主性子虽矫情,却是个实在的可靠之人。
“我明白,小姐与夫人心疼我,愿意救我,可我不能假装糊涂,做那不知恩情的人,”盛秋筱挽着花魁臂弯,低声道,“你告诉我,到底想的什么法子,可万不要为了我,给你和夫人横生枝节。”
她担心的并非墨觞母女无锦囊妙计,相反地,盛秋筱十分相信,她们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只因她苦思冥想彻夜而不得解,面对盛家那样的泼才,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想什么呢?你这丫头,忒看得起自己。”沈渊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