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位老妈妈背井离乡,怕触动乡愁,所以不愿和外人提起。”顾锦川耐心听着,沉吟片刻道,“要我说,这也不算什么稀奇的?”
“的确,可更奇怪的在后头,我想起来还觉得害怕。”冷香花魁苦笑,捞过茶杯抿进几口压压神,“你可还记得,中元节偶遇,与我一同放河灯的姑娘?她叫秋筱,与那位妈妈很是要好。我见到秋筱,问她可有去送一送,她却忽然哭得昏天黑地,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沈渊不愿意过分回想,便让记忆截止在不会叫自己重新恐惧的程度。顾锦川坐在对面,颔首沉默,换个角度侧着身去看云,实则在用余光悄悄打量她。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故作镇定,换成别人或许就被唬过去了,偏生对着的是顾医师,无人说得清他究竟志在悬壶济世,还是问道成仙。顾锦川自诩风雅,不会没经过允许,随便对别人起六爻卦,看破红尘纷扰杂绪万千,可奈何冷美人着了道,早将所有心思都写诸脸上。
“这不算什么,阿晏,不要为此害怕。”顾锦川转回身,“许多时候,我们的悲欢喜乐难以共通,你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就像那位老妈妈,或许她只是想静悄悄地离开,才好不叫秋筱姑娘伤心——谁想到呢,适得其反,还是引来一场伤怀。”
“那之后,我就做起噩梦,梦到被鬼怪拦路、被恶人追杀,”沈渊扯唇,似是轻哼一声,“还梦到了你。”
“不是吧?”顾锦川哑然失笑,连道自己可不是恶人,清白无辜,居然也能走进噩梦:“墨觞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让神仙真人听见,还以为我心意不诚,再不叫我成仙了。”
冷香花魁长叹一记,饮尽了余下半杯药茶,缓缓讲起梦中情形,末了颇为自嘲地垂下眼帘,苦笑勾着唇角:“锦川……你是能悟了的人,替我算一卦吧,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
“这就是胡说了,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医师断然拒绝,为彼此添满茶,“先莫说我悟不悟,你且记着,天地分明,二炁殊途,安知神鬼亦惧人。市井俗话还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乾坤朗朗,我们没有做过恶,脏东西也不敢近身。”
“你这是拿话在糊弄我……”沈渊见他神态坚决,心知请求也是无用,又听医师道,梦魇虽可怖,然而到底得相助逃过一劫,更该笃信冥冥中自有护佑。
他说,若论“糊弄”,卦者摊开相书,凶吉全凭三寸不烂之舌,信则有,不信则无,前来的人不都同她一样,只为了图个安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