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事情就该这样了了,自己是清白的,被灌了一碗汤药,就当是活在这个世道的教训。可那老年贵妇不肯罢休,道说后院歪风邪气兴起已久,捕风捉影的毛病也该纠一纠——既然雪晴是被冤枉的,那汤药伤身子,索性赏她体面,给老爷做个正经的通房。
“如此也算不委屈,劳太太指派人,给她收拾出一间屋子住,再挑个丫头过去使唤。”
婆媳两个交流很客气,却弥漫着浓浓的生疏和暗中较劲,从雪晴进来的头一天就察觉了。她不愿意做小妾,却身不由己,被婆子们催促着梳洗更衣,打散辫子,换了妇人盘发。
“晴姨娘这样好福气,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什么时候也教教姐妹们,那才叫有福同享呀。”丫鬟替换下婆子,高高撅着嘴,不情不愿给她篦头发,眼仁直要翻到天上。
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太太指派过来的丫鬟叫蓉儿,从前和她同住一屋,她可以被老爷青眼有加,蓉儿却始终默默无闻。沐浴的时候,那个婆子有意无意提起来,今日芜子汤之祸,导火索就是蓉儿传的闲话。
镜子里,自己头上绾着普通的同心髻,钗环却堆高插满,穿的更是价值千金的绸袄罗裙,缀珠绣鞋,简直比后院几个有子嗣、资历又久的姨娘还体面。
蓉儿手上不闲,又拿了沉甸甸的红宝石耳坠子要给她戴,雪晴知道这绝对不是好事儿,嘴上忙不迭拒绝,分明看见蓉儿眼睛里坐等看好戏的笑。
那套头面还是留在了她身上,没多时,一家之主下朝归来,前院很多人去迎接,高声给老爷道喜。她躲在新搬进的屋子里,看着陌生又漂亮的陈设,手心捏着滑软的绸缎,恐惧铺天盖地漫上来。
“要说雪晴这个丫头,虽然是蛮夷,可是知恩图报,念着老爷素日对她的照拂,主动提出来愿做老爷屋里人,洒扫掀帘,端茶递水,无有不依的。”
太太讲得头头是道,将所有人撇了个干干净净。雪晴没听见大官人说话,只看见他推门进来,打量自己通身穿戴,眉头皱起来一言不发。她一下子脑中嗡嗡作响,知道这下大事不妙。
果然,庄园里单调的苦工没能教会她察言观色、虚与委蛇,更学不到连环计与反将一军。大官人只怕也讨厌了她,觉得她是个惯会伪装,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的女子。
没有人留下来看好戏,太太领着她们都出去了,说是要给新姨娘好好摆几桌酒,热闹一番,是对她忠心的奖赏。
“奴婢不是,奴婢没有……都是……”
她急着为自己剖白,笨嘴拙舌说不清楚话,被灌药又验身更是难以启齿。她急得掉眼泪,只能“噗通”重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