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随她去吧,沈渊心想,趁着时辰还不算太晚,还有休息的余地。等下养足了精神,才好细想想,应该如何开口与许锦书言说。
那位胡人将领,终究是没有辜负了琴女,只可惜化作了无定河边骨,安知于许锦书而言,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若换成沈渊,她心志坚定无比,假使发现离雪城负心薄幸,她宁肯冒着孤老终生的风险,也要让他知道代价;可如若苍天不佑,为了难以抗拒的缘由,离雪城先她一步去了,她愿意立誓,此一世会将这个男子放在心尖,毕生不忘年少情谊。
盛秋筱姗姗来迟的时候,绯云正在给花魁娘子梳双垂挂髻,点缀几簇明媚小巧的花簪,一如从前许锦书最喜欢的装扮。小菊手中的竹篮空了,东西都留给了沈离枝的弟妹们,主仆两个神色无异,看来在外面没有遇上什么不顺。
“奴婢回来晚了,小姐见谅。”盛秋筱被绯月请上楼,甚是乖觉地上前来先给花魁行礼。
“你过来,替我看看,搭什么妆容衣裳好些。”沈渊低头翻检妆匣,挑出一对碧莹莹的翠玉三翅流苏耳坠:“我没梳过这种发式,你来,给我评说评说,可还相宜。”
水晶镜面打磨光滑明亮,午后的日光极充足,两相映照着花魁的面孔光鲜如美玉,娇艳似红莲。秋筱走上前,弓下身子,双手轻轻搭着椅背,目光凝神注视镜中容颜,恭顺道:“小姐天生丽质,作什么打扮都好看。妹妹知道,您是顾虑自己已过豆蔻,可姐姐的眉眼柔和,只需扫淡了脂粉,再穿一件颜色清新、淡雅的衣裳,依妹妹看,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沈渊松手放下耳坠,请哼一记:“数你的心思多,啰啰嗦嗦说了一串儿,还不是捡着好听的话讲。就照你说的吧,绯月,去拿我那件竹簧绿绣玉白水仙的袄子来,有件新做的鹅黄留仙裙,我叫绯云抱去洗了,这会儿可能穿了?”
两个丫鬟服侍花魁更衣,盛秋筱在旁帮手,沈渊略微仰头,由盛氏为自己系上颈下一对铜镀银摆尾金鱼扣:“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许锦书的事儿……有消息了,我正准备去告诉她。”
秋筱手上一滞:“锦书?姐姐听说了什么,可否让我知道?”
“她……并没有误托终身。”冷香花魁眉梢描得细长,垂眸顾盼间天然一段温柔哀婉:“只可惜,如今知道了真相,也是为时晚矣,斯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