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娘子忍着再开杀戒的冲动,看清楚了是那个小头目。她不知道,其实沈涵认得这个人,是五城兵马司中一个不起眼的百夫长,仗着自己从军年早,自以为很有头面,最喜欢吆五喝六,拿鼻孔瞧人,滑稽如丑角却不自知。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沈涵在边关做守将,有些人却只能泯然尘埃,嫉妒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长大的速度远胜过星火燎原,恨不能变成一只乌眼鸡,凭空捏造出沈将军什么错处,好将他拉下马,踩进泥里,自己再借着告发有功,就能一飞冲天了。
小头目的脑子里都是自负,没有足够的余地用来容纳智慧,甚至以为自己骂出了气势,沈涵害怕他,才不敢还嘴,只能抱着胳膊想如何认错求和。倒是有胆子大的茶客,看不过一个**在这有损市容,上前来冷嘲热讽:“这位军爷倒是厉害,有这股子凶猛气场,怎地不见你上阵杀敌、为国效力?浑身蛮力都用在茶馆里调戏姑娘,啧,果然是将帅之才呢,前途无量啊。”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小头目脸色涨紫如猪肝,瞪圆了两颗绿豆眼,恶狠狠吐出一口散发异味的口水:“老子杀你老娘!哪来的畜生,也他娘的敢在爷爷跟前叫嚣,爷爷冲锋陷阵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你娘肚子里呢!姓沈的,你也就是仗着你爹,白白捡来的官儿做!猖狂什么!”
“沈老将军为国捐躯,即便沈将军得了父辈荫蔽,那也是实至名归,分内而已,至于你,只是一个自取其辱的小丑罢了。”
终是花魁按捺不住,冷冷打断那不堪入耳的咒骂,还四下一片清净。沈涵早料到自己妹妹不会听话,也没有吃惊,留意为她遮挡身形样貌,不叫人看出端倪便足矣。
“一介女流不懂什么,可听方才那位相公说得极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既投入军中,就应当只想为国效力,保卫疆土,若披着这身皮,整天招摇过市,行不端、做不正,只能叫异族耻笑,我堂堂苍梧,竟没有一个真男儿了?”
花魁病体未愈,说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得令赶来缉拿**的军士正巧进门听见,也不由得一愣。刚刚仗义执言的茶客早做回自己桌前,慢条斯理晃着鱼儿戏水瓷盅,乐得看热闹。
将军出行,身边如何不带随从?**到底还是少数,被羁押回营中,下场会如何,已经不言而喻。时辰没有耽误太久,却不好再上山做客,以免有踩着时辰蹭饭之嫌。沈涵与军士还有话吩咐,留花魁娘子在厅中小坐,漫无边际想些风味庄的鱼圆羹之类,却不知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已久。
那个说话一针见血的茶客,对这位小娘子甚感兴趣,很想上前去,和她攀谈点什么,又碍着人家有郎君相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作罢。兄妹两个启程,美人出门被风微微吹起面纱,天生丽质惊着了目送之人的眼眸,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