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个卑贱人,可也有点子脸皮,被这娼妇蒙羞,实在没脸面留在府里遭耻笑。或去庄子上做苦力,或夫人开恩将奴才赶出去,奴才,都绝没有一句怨言的!”
脑门磕在地面上,旁边人听着都发怵,也惹得主母微微蹙眉,示意家丁上前拉余老八起来,阿施也像哭够了,脸上空挂着泪痕,嗓子眼里钻不出几声干涩呜咽。男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等待她的只有被驱赶,甚至都不需赐下那碗汤药,直接捆了手脚,塞进竹笼,沉塘罢了。
昨儿夜里贪吃了两块透花糍,菀青夫人肠胃有点不适,刚巧厨房送来新炒制的麦茶,淡淡焦香气最宜安神,飘进阿施鼻腔里,更勾着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肚腹阵阵抽动,难言的触感顿时翻腾,一旦开了头,便再不受控制。
“呕,呕……”
终究是四个月的身孕了,阿施忍不住干呕,拼命捂着嘴巴,生怕触动在场人们厌恶的情绪,可余老八还是恶狠狠瞪过来,只是一眼便撇开,曾经的枕边人变成了令他多瞧片刻都恶心的存在。
主母搁下茶盏,许是觉着余老八无辜,并不吝啬满足他这点子心愿,发落他去城郊山下的农庄,关于男人再无什么可说,命他退下收拾包袱了事。随着脚步声重重远离,阿施的心也如坠冰窟,她晓得马上就是自己,一个偷奸的女人,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你这般,不守妇道……照规矩,是要拉出去沉塘的。”主母似乎落下记叹息,葱白指尖甲缘修得圆润,轻叩着梨花桌面,“只是,新年不宜见血光,那就当为姑娘积福,留下你的性命,但,将军府,你是待不得了。”
菀青夫人半垂着眼眸,并不想仔细瞧阿施的容貌:“你既与那商贩有情,我便放你出府,从此,你与余老八前缘散尽,形同路人,听凭婚嫁去罢。”
阿施起初还浑浑噩噩,只等着被处死,骤听得主母如此言,浑身止不住猛然颤抖,哆哆嗦嗦着抬起头,竟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座上那位华服妇人忽地变了样貌,恍惚间有七八分神似那庙堂中高高供着的菩萨,宝相庄严,悲天悯人。
几个妈妈都怔住了,面面相觑,未曾料到夫人这样宽容,轻而易举就放过了阿施。主母却只是摆摆手,叫所有人都莫要再多言,到此为止。
“这个时辰,大姑娘该醒了,我去瞧一瞧。王妈妈,你带阿施下去吧,帮她收拾了东西,好生送走,这顿午饭,府上就不留了。”
菀青夫人由丫鬟搀扶着,给这场没闹起来的闹剧画个结尾。王妈妈应声,阿施呆愣愣地,身子宛如千钧重,跪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几乎是被拖行。沿途少不得被围观,伴随着窃窃私语,争先恐后钻进耳朵眼,鄙夷、同情、嘲讽,在阿施眼中都无甚差别,将军府的日子多好啊……虽然工钱微博,饮食清贫,至少一下能看得见头,而她以破败身被撵出去,那个与她偷摸成奸的羊肉贩子,又将待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