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贾东风清朗舒缓的声音留住了傅欢情的脚步。
“护国公在启程去北方之前,最好还是先去一趟大齐。”贾东风敛了脸上的笑,不带一丝情绪望着傅欢情道,“既然萧恒远与段珲勾结,保不齐战场上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轩帝曾经成功医治过中了蛊毒的病人,就一定有克制蛊毒的法子。我这便修书一封,你且等等我。”
傅欢情瞬都不瞬地看着就着明亮的宫灯奋笔疾书的贾东风,但见她的纤纤玉手在烛光下通透如玉,手肘翻转运笔如飞,数行簪花小楷一蹴而就。
上好的祁门徽墨转瞬就干了,贾东风折好信笺封了火漆,盈盈走到傅欢情的面前,慎重地双手托着信笺:“北方的安危,就拜托护国公了。”
她素白的手面反转向上,竟比素白的信笺还要莹透白亮。
傅欢情定定看着这双素手,终于缓缓接过信笺:“定不辱命。”
就是这样一只素手,曾经与他击掌为誓,不离不弃。
可惜等闲变却故人心,她已经决然要放弃他了。
如今可以让她不离不弃的,恐怕也只有大周的锦绣河山。
所以他要为她守护好她想守护的大周江山,隔着这座江山,与她不离不弃,不违誓言。
看着傅欢情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贾东风方才转过身,悠悠回到御案后,款款落座,继续批阅没有批阅完的奏折。
甄连城定定地站在她的身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甄相还有旁的事情吗?”实在受不了甄连城灼灼的目光,如芒在背的贾东风忍不住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天色已经不早了,甄相该回去了。”
“不急,正阳宫倒也不远。”甄连城不客气地盘腿坐下,悠悠道,“陛下心软的毛病可不好。”
“当日宫变,陛下如若直接杀了萧恒远,便不会经历今日之局面。”甄连城的声音轻柔绵长,语气中的责备,倒是与圣帝口吻相似,“大理公主求助,陛下如若不救,也不会惹上段珲,给大周惹上无妄之灾。”
“当日宫变,不正是甄相趁乱放走了萧恒远,怎么如今反倒编排起朕的不是?”贾东风抬起眼,反唇相讥道,“再说,若不是朕心软,甄相能活到现在?”
“萧恒远逃走,委实是微臣的过错。若不是出了今日之事,微臣本也无心自辩。”甄连城从容不迫地望着贾东风,“请陛下把宫变当日重华宫的宫人宫侍,全部叫到仁德宫来,微臣自会让陛下看个明白。”
或许是甄连城的语气太过笃定,或许心中却是存了信他的念头,鬼使神差的,贾东风居然点了点头。
傅三千传了诏,不一会,仁德宫的门口便呼啦啦站了七八十人。
贾东风微微有些错愕,总觉得重华宫与离尘宫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寂无人声,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伺候自己的人竟有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藏身何处,自己竟从来没有感觉到重华宫有这么多人。
“叶南风谋反当日,你们在重华宫分别都做了些什么,都分别说一说吧。”甄连城声音寡淡,听不出话中的情绪。
七八十个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皇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人甚至大着胆子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了……”
“先帝安排你们伺候陛下,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莫说回忆这一年内发生的事情,就算让你们回忆三年前你们经手过的事务,怕也是可以的吧,如果有人答不上来,便治个大不敬之罪,充入掖庭。”甄连城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只是与宫人们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