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执堂点头,又问她:“还有什么伤,不要怕,爹跟二叔都是你最亲近的人。”
“没有了。”孟星澜在孟执堂面前老老实实。
孟执堂也不逼迫,换个问题:“那你跟我讲讲,今日发生些什么。”
于是孟星澜原原本本,从今天早上出门开始讲起,怎么去的考场,又去聚贤楼吃饭,隐去自己求吴娇带她出逃的事情,又讲到出了酒楼她独自一人回家,在一条偏僻巷子里见到坐在木椅上的郑子清。
她又把陆知辰的事情隐去,只说她如何一个打九个,最后打得两败俱伤,附近传来官差的声音,郑子清便带人逃走了。她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个郎中,人家随手帮她接上,也没收银子。
说完也不知道人精一样的爹信不信,暗自忐忑。
其实这种八成真裹着两成假的话反而好过关,孟执堂把想听的细节都听到了,其他的也不在乎。就比如她头上的银簪怎么回事,他就无心追究。
林栖迟嘱咐她好好歇着,等会儿熬好汤药会端过来,两人出了房间。就听到院子里孟长怀大声问东问西,言语间责备孟执堂没有看顾好孩子。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过去,孟星澜喝完药早早睡下。药力的作用下她一觉睡到天亮,浑然不知有个人守着她一夜寸步未离。
守和院的烛火亮了一夜。
林栖迟愁眉不展,满腹心事都写在脸上。他站在书桌前,直着身子双手下垂,努力集中精神把该讲的讲清楚。
“后背的伤,是钝物撞击造成的,在身后右侧挥舞棍棒全力击出,出手的人并未手下留情。正常情况下,这个站位打出的伤痕是右上至左下方向,因为挥棒要扬起蓄力。蓁蓁个子不高,对方平挥着打,所以伤痕左右无高低。因此出手者如她所言,是个成年男子。”
孟执堂坐在书桌后面,坐相并不端正,视线望着桌上的砚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抬一下手腕,让林栖迟继续说下去。
“左肩脱臼,应是她奋力反抗导致的。但是肩膀要复位,不是那么简单抬一下即可。这个地方不比别处,左肩脱臼至少有三种不同情况,需得大夫细致检查,按原因对症复位。而且需要病人躺下,固定身躯,才能动手复位。站在街上什么的,”他苦笑一下,“小孩子太想当然了。”
轻叹一口气,他看着孟执堂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有些无奈,继续说道:“除了这两处明显的伤,她的手心多处蹭破皮,伤口有沙土,说明跌倒过,又自己撑着身体爬起来。”
“给她的药粉,撒出去一包。解药少了一颗。蓁蓁身上还算干净,没沾到粉末。”
“外袍上沾着血渍,不是她的血。应该是像她说的那样,郑子清的。她能在那样紧要关头,一击即中,非常难得。大腿粗硬,只有一根大血管是弱点,她扎得……实在太准了!”
……
孟执堂听他不再说下去,便抬头看他,轻轻笑一下,语气略带挑衅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你的宝贝蓁蓁是个天真无害的小姑娘吗?”
林栖迟不语。
孟执堂又拿手指点了两下桌面,神色晦暗不明:“疑点颇多。谢家已经带着孩子去道过歉了,此事按说应该揭过才是。此其一。”
“上次是聚贤楼,这次是聚贤楼附近,太巧。此其二。”
“若有官差寻来,她向官差表明身份,让人护送回家才是安全之策,可她竟然还有胆子独自往回走。此其三。”
“应如你所说,有人救了她,并且复位了左臂。那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她要瞒着我们?”
林栖迟从先前的心痛变成头痛,侯爷说的每句话都直击要害。
“大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既然只是皮外伤,那就治伤。”孟执堂明白有些事情问是问不出结果的。
“要禁足还是安排侍卫暗中保护?”
“什么都不做。”他绕过书桌走近林栖迟,又说道,“栖迟,只要蓁蓁不犯我的底线,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是景明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囚犯。”
烛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利落地投下阴影。身边的林栖迟一身白衣,面如润玉,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