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无望,孟星澜放开他,跌坐在凳子上,一脸颓丧。她叹着气说:“行罢,你拿走罢。我再想其它办法。”
陆知辰一言不发,去拉书桌抽屉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件,又拉开衣柜一寸寸查看,再把她的床铺抖落一遍,整个房间全都翻箱倒柜,角角落落丝毫没有遗漏。除了那根银簪,实没有什么能拿去当铺换钱的物件。她居然连只玉镯都没有。
要是换做以前,他一定嘲讽“孟小姐你怎么如此穷酸?”可是经过那一夜,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孟星澜会对他失望,但总比冒冒失失出了事要好。
孟星澜看他翻找,连凳子都不坐了,抱着胳膊缩着身子蹲到地上。如果说爹和二叔看重的是她的清白,实则破坏的是她的人身自由,那么陆知辰这些作为,破坏的是她的个人隐私。
“你们都一样。都是一样的……”她蹲在地上喃喃自语,觉得自己被关在樊笼里。
小时候觉得顺京很大,跟二叔一起怎么逛都不嫌无聊;长大了,发现顺京好小,根本容不下她。她追求的个人自由,人身权利,顺京没有一个人能给她。以前护着她的人,现在个个压得她喘不过气。
陆知辰查完房间,看她小小一个人儿蹲在地上,孤苦无依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又是什么立场,又该说些什么呢?
九王爷为她把宠妾杀了,这消息还热乎着。只要他出门,就听到有人嚼这个话头。就算他砸了店,打了人,也不敢叫人住嘴,他有什么立场提这样的要求?
“我以后每日都来,如果你不在,就立刻报官。孟星澜,我说到做到。”陆知辰一字一字说道,每个字都像冰块一样从嘴里迸出,周围空气似乎更冷了一些。
孟星澜垂着头:“陆知辰,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
什么仇?他们有仇吗?
什么怨?何时有过怨?
陆知辰没法回答,僵立着,身体站成一棵孤独的树。
良久,陆知辰问她:“为何离家出走?”声音淡淡的,透着疲惫。
“我也不想的,可是必须走啊。”孟星澜又像是魂游天外一样,不甚真切地说着,“你们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们也给不了。”
她抬起头看一眼陆知辰,又低下去,喃喃道:“我不想一辈子困死在高墙深院里,人活着不是为了名节,活着还可以做很多事情,还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在顺京的命运,一眼望到尽头。”她的眼底涌出悲伤,“如果不走,满了十五就要嫁出去,继续在另一个高墙深院里度过余生。”
“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孟星澜白皙的脸庞流下两道泪水,她把脸埋进臂弯,不让陆知辰看到。
她所言之意,陆知辰完全没有想过。也是,谁会去思考司空见惯的事情呢。
“可是你,就算出了顺京,离开你爹的视线,又能快活多久?”陆知辰试图讲道理,“你的身份,足以让全国官差挨家挨户寻你。就算你没有被寻到,外边山匪打劫,掳去做压寨夫人,先一棍子把腿打断,你逃脱得了?就算一路平安,你没了身份,又以何为生?即使在穷乡僻壤做个小买卖,也要先想想自己能干些什么罢?”
他蹲下身来苦口婆心劝道:“出了顺京,多的是你不知道的险恶。你独身一人,深闺里养大的,在他们的眼里就跟肥猪一样,不宰了你都对不起他们手中的刀。”
“不是你不惹事,事情就绕着你走的。你的身份,你的容姿,你的身子,身上的银子,全都是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缘由。没有人护着,你走不远,很可能也回不来了。想想你爹,他该有多伤心。”
孟星澜听不进去,这些话太难听,也不想听。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看着陆知辰:“不会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我走官道,住客栈,不与人起冲突。大周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
“孟星澜,不要逼我绑架你!”陆知辰双目充血,压着声音嘶吼,“我宁可你恨我,也好过没有机会恨我!”
他伸手将孟星澜从地上拽起来,掐着胳膊往床上带,然后使力一推,“砰”的一声,孟星澜后背重重摔在床上。
床上本来因着他查找私房钱弄乱了,这么一躺下,孟星澜本能意识到来自男性的危险,她急道:“陆知辰你疯了吗?”说着撑起胳膊想起身。
陆知辰毫不犹豫又是一掌推她肩头,孟星澜毫无反抗之力,再次倒在床上。
他伸手去解她腰带,很轻松的一扯就拉开了。他拿着腰带炫耀般的举给她看,然后往身后一抛。
孟星澜浑身僵硬,没有一处听自己调遣,抖若筛糠,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呆呆愣愣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好一会儿工夫,陆知辰没有再继续动作,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另一条腿撑着地面,弓着身子,双手撑在孟星澜的身体两侧,俯视她。
孟星澜从无措中渐渐清醒,意识到陆知辰放过她了。不争气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出卖了她的恐惧。
“刚才害怕吗?”陆知辰凝视着她的双眼问。
“怕……”
“有多怕?”
“怕到……想死……”孟星澜哽咽着答道。
“怕就对了。”陆知辰凑近她的脸,在耳边说道,“外面的男人,比我可怖一百倍。”
他直起身坐在床尾,倚着床板有气无力说道:“孟星澜,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我不想难过,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