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澜抓紧手中匕首,在炭炉的微光中凝神等待。
“是我。”陆肇的声音。
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身子顿时一松,然后把匕首放回床头,接着又往里床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陆肇隐在黑暗中脱衣脱靴,全都放入柜中,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时发现他逗留的痕迹。自从上官霄进过摘星居,他们比以前谨慎得多。
“他掐我脖子!两次!”孟星澜还是觉得委屈,向夫君告状。
“那你还叫我出去?”陆肇放好衣服,躺下来揽过她。
“不能打,他是上官氏,怎么说也是姻亲。”她噘着嘴。分得清轻重,但不代表她不生气。上官霄简直指哪打哪,不见客他就偷偷潜入;跟相爷说想见她,相爷就让他见了。这个人有点可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人家可没把你当姻亲看待。”陆肇亲吻她的额头,“真可怜,入了太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孟星澜沉默,他说得对,也不对。如果她不来太京,怎么会和活蹦乱跳的陆肇重逢,怎么会知道陆肇跟父亲的五年之约,又怎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两人轻松地闲叙夜话。
陆肇轻声问她:“你真的要帮他?”
“帮他就是帮我自己。”孟星澜想得很清楚,“即使上官霄不守诺,六月不送我去拓州,我也不损失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陆肇担忧地问:“现在走不行吗?非要六月?留得越久,是非越多。”
“不走。”孟星澜猛地紧紧抱住他,“一是国境未开,如果不能直接回大周,我还是裴梓归的囊中之物,免不了再次被人出卖。二是你。阿肇,我想多陪陪你。”
没什么话比这更动听了。陆肇活着的每一刻,只盼夜幕降临,在万物沉寂的黑夜中拥抱所爱。未来遥不可知,只要此刻孟星澜还爱他,他就活得有意义。
“国境……”陆肇沉吟着,总觉得不踏实,“国境封锁将近两个月,再不开恐怕要出事。”
“唔……很反常吗?”孟星澜不懂这些,就连皇帝驾崩要锁国境也是才听说不久的。陆肇的身体总是像火炉一样暖,这对她是致命的吸引,她像壁虎一样贴身趴着不撒手,贪婪汲取温暖,浑然不顾这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帮她把被子裹紧一些,陆肇给她打了个比方:“如果你是一个武功高手,去见另一个高手。他就在房里,大门隔着互相看不见对方。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你会不会防备对方突然出手?”
这不难回答,孟星澜设身处地一想,立刻判断道:“我也许会抽出武器背在身后,万一对方有恶意,即刻应战。”
“还有别的方式吗?”陆肇启发她。
“小看我!”孟星澜笑着斜睨他一眼,“我爹教过我兵书的,想不到罢?”
她认真思考后才回答:“如果不明对方意图,除了自己谨慎应对,还可以先发制人,又或者带上一群高手以防万一。”
“嗯,你最害怕房中什么局面?”
“里面有一群高手。”孟星澜眼睛一亮,似有所悟。
“屋中的高手最害怕什么?”
“最怕屋外的人没有独自赴约,而是带来一群高手。”她轻声回答,隐隐有些兴奋,睡意顿消。
陆肇赞许她的聪慧,总结道:“明明只是平常的见一面,却因为不明对方意图,最后不仅要比谁人多,还要比谁出手快。现在边境的局面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大周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国境城关重开后,是个什么局面。”
孟星澜明白了他的担忧:“大齐不知大周发生什么,为了防止对方屯兵攻齐,大齐也要有所准备。”
“这就是为什么近日军部格外吵闹嚣张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上官霄一定要拿到军饷的原因,骁远军守拓州线,是从顺京抵达太京最快的路线。要想军心不动摇,军队的利益必须保障。”
这下孟星澜彻底懂了:“所以上官霄想尽一切办法,甚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只要我能帮他拿到军饷,他就不怕得罪相爷,他就一定帮我。”
“不,他怕得罪相爷。”陆肇提醒她,“宰相乃百官之首,对军队有调兵权,今年的军饷领完了,明年的还捏在裴梓归手中。所以我才不愿意你帮忙,他不见得……能回报你。”
“……”孟星澜微垂眼帘,沉默片刻才道,“那我,只帮他这一次。不管他是否守诺,我都要另外寻找办法回大周。”
“蓁蓁,你一定要平安回到大周,等我回家。”陆肇把她拥在怀中,语气温柔如春风,“睡罢,我守着你,现在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