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的死亡在某种意义上是“假死”,陈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每次死亡时,他能依稀感受到身边的各种动静,“复活”后还能拥有一些非常零散模糊的记忆,就像做了一场很浅的梦。
正是如此,白夭才有可能回想起黄哀眠的一举一动。
她模棱两可地向陈简复述当时发生的情况,陈简则模仿黄哀眠的动作,一旦白夭觉得动作吻合,他就进行下一步,就这样依葫芦画瓢地学习如何制造炸药。
疯子在这场实验中显得不重要,他无所事事地躺在比较凉快的石头上,眺望远方的地平线。第一次遇见陈简的时候,他曾掰着手指数自己进来的几年,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来到炼狱的日子绝对无法用手指数完,它不是十几二十几,而是上百年,时间跨越了风雨朝代。
浓密的猩红枯草从脚跟扩张到远方,把周围裹挟得密密麻麻,他感觉深陷进了某种巨大生物的嘴里。如果在人间,他早就被那些聒噪的小虫子爬遍全身,不过炼狱没那些东西。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落寞泛滥心头。
楚三世在生前曾殚精竭虑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他现在想大笑着对他说,炼狱就是永生!
“怎么样?”白夭的声音传入耳中。
疯子躺在地上,从低处能将她的身体看得一览无余,不过他早就失去了享乐情事的雅兴。
他们四人——现在只有三人——中只有陈简会因不慎看到白夭的某些部位而害羞,而白夭和黄哀眠、疯子都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之间早就没了性别的分野,甚至连个体的存在都变得不再确定,说到底,拖着一副生存了几百年,未来还可能迈入几千年境地的灵魂的他们,还算得上生命吗?
有时候疯子觉得又好笑又可敬:毫无疑问,罗斯是唯一一个尚且保留人性的人。他敬佩他的意志,甚至不怀好意地想亲眼目睹他崩溃。
疯子没有为这个卑鄙阴暗的想法感到悲哀,而是大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体。
“你们这样就算成功了也没法确定。”
“为何?”白夭问。
“因为没有鸟粪。”
“的确……”陈简点头,“我只是学着他的行为,成功与否还得看隋鸥。”
“我有一个办法!”疯子拍拍身上的灰尘,“既然都是粪,鸟粪和人粪有什么区别?正好我闹肚子,不如试试?”
陈简厌恶地皱起眉头? 他很想把疯子臭骂一遍? 不过还是镇定地说道:
“我问过黄哀眠,只有鸥隋的粪便能和这种石头反应。”
“是吗?”疯子遗憾地摇头? 重新躺回地上? “那你们继续吧,我有点困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困? 只是想找个偷懒的借口享受安宁。他悠然地把双手垫到脑后,右腿架在左腿上? 露出祥和的表情。
恍惚间?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故乡。
“怎么样,是这样吗?”
“他好像糅合了一下。”
陈简和白夭还在认真探讨黄哀眠的种种举动,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仿佛是柔和的催眠音乐? 疯子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最近他总是梦到相同的梦? 那场让他名扬天下的县水之战,他率领三千精兵在渡河遭到暴雨和齐人埋伏的情况下,攻破了河对岸的城池。这场梦仿佛是一个警告、一个预言。
疯子从梦中苏醒,他很快发现了陈简和白夭的身影,他们已经没再捉摸那些小石子? 或许是成功了,也可能是放弃了。他慢慢站起身朝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