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很快开始剧烈晃动,就像任何一艘在暴风中航行的渔船一样,这艘弱不禁风的山腥木船也摇摇欲坠,两侧的四杆船撸发疯般地击打水面,一时间,所有的孚牛都苏醒了,露在水面的牛角仿佛一条条迎着春风拔地而起的嫩草。
“白夭!”陈简大声叫着。
白夭显然没发现陈简已经醒来,她回头,惊慌失措地说道:“快来帮忙!”
怎么帮啊!陈简还没来得及问,刚迈步就因船的抖动而踉跄,差点儿倒下去。他突然抱怨原住民为什么在船里面设这么多小坎,又不方便行走、又不方便睡觉。要知道,几个时辰前,他还对这些随时能提供座椅功能的木坎赞赏有加。
“怎么了?”
“不能让孚牛发现我们。”
“现在还不算被发现吗!”
船身似乎没有刚才摇晃得那般猛烈,可周遭彼此起伏的水圈还是不断击打着牛角,巴不得把他们的位置告诉孚牛。
“还没。”她说。
“所以……我要做什么呢?”
“接下来交给你一个人了,把我们带出孚牛群……”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远。陈简现在才看到,蹲在一旁的疯子的手看似在动,实际上是被船撸带着摇摆,他已经被白夭杀死了。
“忏悔刑?”
“是……快杀了我,”白夭炮语连珠地说道,“孚牛的感官很迟钝,你用船篙点它们的牛角两侧把它们引开,开出一条没有牛角的通道便可,然后慢慢划过去,只要船身不碰到牛角——快把疯子推开!那边的船撸要撞上了!”
陈简连忙一脚踹开疯子。像踹走一个垃圾、一具尸体。同时用手按住船撸,扁平的船撸尾端擦着牛角划了过去,陈简感觉看到了那头孚牛已经蠢蠢欲动。
不过它最终并没有反应。
“快点!海水在推着我们往前!”白夭的声音已经越发颤抖。忏悔刑应该还有几秒才会到来,现在她只在经历其他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刑罚。
“杀了我!”她跪在陈简身边,平日里坚韧的气质荡然无存,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简手忙脚乱。
他要掌控四柄船撸,要杀人,要把疯子尽量推远,还要用船篙轻点牛角的侧边,一个人根本忙活不过来。
“去叫那个羽民把你杀了。”陈简对白夭说着,发现她已经倒下,在船里哭喊着求饶。
那个举动,她想跳海自尽?!
陈简用余光看到她扒在船帮上,尚存一息的理性正在痛苦做最后的斗争,她想死,而海水能给她永恒的宁静,她将永远成为食物——复苏、死亡。
“喂!羽民!”陈简顾不上会惊扰孚牛了,“别傻坐在那,快来帮忙!”他忽然有些气愤? 从始至终那家伙都在干什么?!
钰珉连忙踮起脚尖走到船头。
“把她杀了? 把他们的尸体搬到后头,然后再过来。”
“什……什么?”
人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而且? 那个女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一直很正常啊!
钰珉只是听闻犯人要经受很多奇怪的痛苦? 可她从未亲眼见识过。鸟国有很多人类粮食,但她作为红瞳鸟? 每次只能吃到奄奄一息的人类,上面沾满了绿和黄瞳鸟的口水? 有股酸臭的味道——优雅的白瞳鸟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陈简真是想破口大骂。带上她到底有什么?情报没有? 在危急时刻反而让人看着碍眼。
冷静!冷静!
他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你——”
他摸了下腰间,没找到象牙。
掉海里了?有一阵没看到它了
“啧。”
等这个蠢笨的羽民从他们身上找到小刀,白夭估计早就跳海了,看她的样子也力气把人掐死。对了!她的那张鸟嘴好像挺锋利。
“你把她脖子咬破就行了!总之? 拜——托——你——快杀了她!”陈简觉得用“啄破”更贴切? 但现在不是纠正语言的时候。“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怒上心头,说着不可能的事。
但钰珉被这个少年模样的犯人吓了一跳,她一直觉得他看自己不顺眼,听说他要杀了自己,更是慌乱地跪在地上。
我怎么能给人类下跪!她心是这么想着? 可双腿却情不自禁地贴紧船内的木坎。
人类女人的上半身已经爬出木船了。
杀了她!
穷奇大人的声音忽然传入脑海。她惊喜地回头,空中没有那个可靠的身影。
杀了她!证明你的忠诚。
原来如此? 这是给我的考验,那个少年是某位白瞳鸟大人变的!他诱骗了两个人类? 让我在此展现对鸟国的忠心。
钰珉知道这不太可能,少年明显和另外两人相处了很长时间。不过她用这个念头将恐惧驱赶? 她爬到白夭身边? 用力将她扯回船内。这就是人类的身体吗?她先前还从未主动接触过白夭? 在抓住那只白皙透骨的手臂时,一股暴戾嗜血的痴狂刹那间吞噬了理智。
想杀了她!
不,不是想杀她。犯人们有不会死,何来“杀”一说?
自己只想吃了这个女人。
饥饿感涌上心头,与穷奇大人分别后,她很久没进食了。
“救我……救我……”
白夭意识模糊,不知是什么人拉着她,总之她的手臂从一边拖到了另一边,一定有人在摆弄她的身躯。
她只祈求对方能让自己解脱。
钰珉动嘴了。
就像平常用餐一样,只不过这个女人更活蹦乱跳一点而已。她心中念念有词,喙在瞬间割开了她的喉咙,鲜血从断裂的血管喷涌而出。
好鲜……钰珉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好想将她吃得干干净净。
不过,那个男人在看着我……她感受到陈简的目光。其中没有怀疑和厌恶,而是一种“干得不错,我对你刮目相看”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