籁悠颤抖着,断枝的痛和伤口的灼伤让她几欲发狂。
籁悠,籁悠……
“我是籁悠!”
像是在向天宣誓,又或者不过是证明自己的存在,籁悠不停地呐喊着。
雷收雨歇,先生领着孩子们回家,临行前视线落在那段焦黑的树干上,转身对着古树弯腰一礼。
隔年,先生的家搬来了古树旁,几年后,古树旁的住户越来越多,起名籁悠村。
籁悠这一睡,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她发现自己换了个家,不是,应该是有人把家搬到了她的家里。
时光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她的伤口处已经重新长出了还不算强壮,但却很有生机的支干。
她的主干在她沉睡的时候又分了数十根支干,叶子越加繁密茂盛了。
而深埋在地底的根系也成长到一个令人惊叹的地步。
原来她只能汲取到地下方圆几十米的养分,而现在,整个村子都在她的根系范围内。
籁悠乐此不疲地用根系感受着村民散发的热量,感受着小小的人们在她怀中的呼吸。
随着日复一日的观察,籁悠懂得的越来越多了。
她知道了人类分男和女,老和少,并不是所有的人类的是一样的。
她知道了人类生产的艰辛,他们所食的五谷杂粮需要风调雨顺才能丰收。
她知道了人类寿命的短暂,还不到自己的零头。
她还知道了好多好多。
籁悠非常开心,如果说之前她那无尽的生命如同一张白纸的话,那么这些在她怀中安家的人类无疑给她注入了新的色彩。
时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好像永远不会停息。
今年的夏季显然比往年都要燥热些。
籁悠村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除了几户打猎的好手,其他村民们早已断粮。
整整半年滴雨未下,水井早已干涸,庄稼枯死,草木皆黄。
一个月后,猎户们也虚弱地出不了门了。
虫草根叶,咬得动的便咬,咬不动的老幼病弱便生吞,饿死渴死的村民越来越多了。
村长佝偻着身子来到籁悠树下。
眼前的籁悠树早不复原来的繁茂,低枝上的叶子早已被人捋干净了。
树干布满刮痕。
疲惫的籁悠看着面前的村长,却没有任何怨言。
这个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用他们人类的算法,五六十岁很老了吧?
几十年对籁悠来说太过短暂了,她对人类的时间不太敏感。
看着骨瘦如柴,颤颤巍巍的老人,籁悠心中一叹,他也快死了吧。
就在籁悠有些走神时,老村长却突然跪了下来。
“神树啊,请原谅村民们的冒犯,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伤害您。”
老村长想着从祖辈哪里流传了几代的传说,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请您大显神通,救救您的子民!”
籁悠一愣,她又何尝忍心,但她无能为力啊。
老村长自然听不到籁悠的心声,在他心中籁悠树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村长儿子发现老人丢了,找到村口便看到老人双手伏地跪在籁悠树下。
苦劝无果,年轻男人绝望地瘫软在地,上天已经不给人留活路了。
“我籁悠村祖祖辈辈敬你几百年,你若真是神树又怎会看着大家这么死去!”
男人崩溃地吼完这句,身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既然要死那边一起死吧。
渐渐地,树下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四个,五个……
看着眼前一众绝望的人类,籁悠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