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可惜,说尽庄不扬心底的惆怅。
他膝下无子嗣,至今仍未婚娶,自然多么希望自己妹妹的儿子好好活着。
当年他听说修罗殿围攻将军行宫,沈牧尸骨无存、庄莘与其子下落不明时,一度要提剑闯东乾。
后来是花泯硬生生挡住几乎发狂的庄不扬,不让他白白折了性命。以至于今日,庄不扬未婚配的原因是他说过:倘若东乾不灭,此生不再婚娶,奉沈牧庄莘之子如同己出。
可惜,十六年来,一无所知。
“其实,如果有一天,师妹之子出现在你面前,你又能做些什么?如果东乾帝国执意要刺杀他,你我之力根本抵挡不住。”花泯说道。
庄不扬连忙说道:“那怕死,我也护他周全。”
“就怕整个流云宗都覆灭,都护不了他周全。你要明白,大多数寻仙客可是非常忌惮轮回之子夺得九生令。到时候群而攻之,你我又当如何?”花泯说道。
他是一个明白人,在宗主的位置,看的东西比较长远。
“至少,让他知道还有我这个亲人在,不用孤苦无依啊!”庄不扬对天长叹。
花泯看着庄不扬,他暗想道:“正是因为你太在乎沈十方,故而才没让你们相认。若是相认,以你的性格守不住秘密。”
“对了,对于游燕坞你怎么看?利文也是一个高灵强者,加上骆海,也是不错的实力。怎么会一死一失踪?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庄不扬想起前段时间得到的消息。
他觉得此事和修罗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整个祁汀大洲,距离游燕坞最近的是流云宗,也是能有实力对付前者的。
而且,有利文和骆海坐镇,其余那些小宗门也对游燕坞产生不了威胁。
只有神出鬼没的修罗殿!
“此事暂且不议,你替我走一趟落花轩,告知这里发生的事。”花泯转移话题说道。
他可不能让庄不扬寻得一丁点蛛丝马迹。
要是让他知道灭掉利文的人是沈十方,绝对会拉着沈十方去东乾帝国报仇。
“我不去,你明知道我不敢,还推我去?”庄不扬听到花泯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花泯嘴角笑着,他说道:“怎么?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当年你灭了白鬼门的勇气哪去了?被岁月磨灭了?”
“我说你个老小子,别跟我装傻,我坚决不去。”庄不扬双手抱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花泯收起玩心说道:“此事还真得你去,你且听我说。一是因为身份对等,你是护宗卫,与宗主同级,所代表的是流云宗。二是因为不久后,花锡带队去靖南府,你需要在暗中护卫。”
这回就到庄不扬糊涂了,他说道:“前去的都是内门弟子,一行二十余中灵强者,再加上花锡和量谬两位高灵强者,还怕有安危?”
“这次与往年不一样,内门弟子人手不够,我需要他们在边境观察。故而,我准备让更子虞等天资不错的弟子去,好让他们多多见识。”花泯说道。
“哎,可是……算了,大不了受点皮肉之苦。”庄不扬说道。
他有时确实很莽撞,但也并非一点都不顾大局。相反,他的大局观还挺重,不然怎么带领流云宗护宗卫队?
花泯轻声笑道:“秋娘可舍不得打你。”
当流云宗两位实权人物在谈笑风生,或者说谈论流云宗事务时,沈十方正坐在老槐树下把玩着刺云。
“父亲,如果你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会怎么做?这世道,一不小心就会惹来祸事,必须步步为营,方可存活。你说的没错,没有自保的能力,根本无法在祁汀江湖站住脚。”
沈十方心里想念离脩了,想念他严厉的呵斥,想念他那“温柔”。
在他眼里,离脩是才高八斗、文武全才的。无论什么事,从来都算无遗策。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与自己天人永隔了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沈十方用力闭上眼睛,可仍旧阻止不了悲伤的泪水夺眶而出。
风吹过来,落下几片槐树叶,灯光映出他孤独的斜影。
他的脸上,感觉到一些触感。睁开了红了的眼睛,一只纤细的小手,递着一块粉红色手帕在他面前飘荡着。
抬头看,司徒洁穿着一身轻衣,挂着缦纱披风,国色天香。
沈十方用衣袖擦拭泪痕,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说道:“多谢,不必玷污了你手帕。”
司徒洁缓缓收起手帕,望着眼睛通红的沈十方,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从未见过沈十方这般模样,那怕他修炼再苦,也从未哼声过。现在如此这般,显然他很伤心。
她轻柔的开口说道:“你还好吗?“
沈十方站起身来,掌心接下一片落下的树叶,他说道:“无碍,风沙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