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将军双手将烛龙帅印取出,极慢地放到裴奈的左手之上。
她手心之上正中的龙首狰狞着,披开龙鳞汇成锁链,环环扣绕,一只龙爪呈踏地状,像是下一瞬就要凌空跃起,而另一只龙爪则半勾起,呈握拿状,其内则空,在等待“它”的归属。
从小到大,裴奈见到烛龙印的次数恒河沙数,在父亲的肩上,在郭旻伯父的肩上......可她却只见过一次承印礼,那是在父亲去世后的不久,当时承帅印的人,是郭伯父。
如今轮回流转,成了她。
身边的二人已经走下去,独留裴奈一人在高台岿然站着。
她缓缓闭上眼,霎那万籁俱寂。
帅印是凉的,可莫名有股热流顺着接触涌了过来,让血澎湃。
像是传承,又像是命数......
她睁开眼。
右臂带动着手,一个半弧间,逐北枪被高高抛起,在她的头顶划开劲风,一圈接一圈地旋转,一丈...两丈...所有人的视线也随着上移。
裴奈收了手,只是眨眼间,便是左手在上右手斜下,烛龙印被她完全拉开。
约莫四丈的高度,逐北枪顿住,随即猛地旋转向下落。
裴奈右脚后撤跬步,借着动作单膝下跪。
她高喊道:“裴奈枪裴奈——”
最终一圈,逐北枪尾部朝下,呈破地之势,在众人的目睹下,直穿过半握的龙爪。
逐北枪触地前一刻,裴奈左手持帅印疾速后甩,龙尾贴肩而过,逐北枪被力一拉,在空中又是反转半弧,烛龙抬头。
肩部与锁链一刹那的冲击让龙身的内置机关启动,整个烛龙印紧卡在裴奈肩上。
龙身缩起的同时,龙爪也随着机关收握,将逐北枪牢牢掌控住。
亦在此时,裴奈赓续喊道:“接将帅印!”
空谷传来的回响还未至,裴家军从上到下,在此刻统统跪下,身侧的武器一同齐落,震石裂地。
他们并声喊道:“裴家军全军,从将帅令!”
那是裴家军的听令,场面摄人心魄。
裴奈左肩的银色烛龙怒目圆睁,双眼凶神恶煞地注视着前方,让空气降了温,扑面的寒意。
它一只龙爪斜握着长枪,另一只恰好踏在裴奈的兽吞肩甲上,似虎视眈眈,其欲逐逐,但比之更威严、更凶戾。
银黑铠甲将她的身姿勾勒,她的骨架较正常女子的大,穿着战服数不尽的英姿飒爽,而整条烛龙则盘附在裴奈肩头,其势非凡,更为她平添了几分霸气。
那一声齐齐的落击,齐齐的听令,气吞山河。
高台之上,山谷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裴奈内心被震撼,原来只有在千军万马的衬托之下,此刻方知,何为天地浩大。
她有一种传承的感觉,从她的父亲,到郭伯父,再到她。
也许在过去的千百日间,他们的精神与灵魂早已与整个军队融为一体了。
站在那里,她竟不感到丝毫胆怯。
似乎是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赋予着她勇气,她感觉父亲和郭伯父从不曾离去。
她那时唯有满腔热血,壮志豪情。
“我是裴奈。你们中的部分在过去就已和我相识。而就算不曾识得我的人,也必定听过我,我是裴昊之女,端定侯之妻,你们的现任主帅。”她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铿锵有力。
裴家军的军制极严,士兵们皆是昂首挺胸,不曾移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