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因为崇道和靡费的事,跟师师一直闹得很僵,到醉杏楼的次数也因而减少了很多,不过他百事之余,还是少不得来醉杏楼找师师盘桓一宿。
当徽宗把林灵素的事情告诉师师时,徽宗面带喜色地说道:“自从行了那林灵素教给朕的导引之术,朕的身体越发轻健了,与贤卿的鱼水之欢也愈觉随心、惬意,呵呵!不过朕是不信那些什么房中术的,朕自来读遍了此类官私记载,多见术士怂恿君王纵淫,乃至戕身!如那新莽就是一个痴迷房中术的,整日与方士昭君等辈在后宫考验方术,无非是纵情淫乐罢了!”
师师听了这些话,脸上不觉有些羞红,亢声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官家难道读得少吗?”
“呵呵,贤卿还是太迂腐了!”徽宗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不谈这些了,咱们还是弈棋吧!”
徽宗的所作所为越发让师师心下难安,忽有一夜,师师睡梦中恍惚见到了李后主,待她惊醒过来后,不由大悟道:“官家与后主皆是风雅卓异之辈,其所行亦多有雷同处,可真像是前身、后身!”
师师对李后主的兴致越发浓厚,正好前几年刊行了一部马令的《南唐书》,加上其他一些可见的材料,师师便一并搜集了来,准备仔仔细细地研读一番,以便从中寻出一些鉴戒。
师师从前对于南唐史与李后主之事只是知其大概,并不是特别熟悉,此番通过细心研读,她反倒发现后主还是颇多值得欣赏与同情之处的,跟官家也真的是极为相像。只是相貌略有些不同,后主骈齿、重瞳【1】,可说是其貌不扬,远不如官家那公认的白皙、丰润的福寿之相。
后主本不是帝王之命,他上面还有四个兄长,尤其是大哥李弘冀一向野心勃勃,可他们都先后早死了,而官家更是神宗的第十一子,他登基时还有三四位在世的兄长呢。后主生性文弱,整日都耽思于经籍与艺文之道,偏偏他因天生奇表受到大哥的嫉妒,为了避祸,后主越发不问政事,因而他在成为君主之前毫无心理准备,更无做好一国之君的实际磨练。
后主天性仁善,敦睦手足,毫无一般君王的冷酷、嗜血。他的七弟李从善曾想与他争夺君位,可后主登基之后未予迫害,反而愈加辑睦。后主对臣子也甚为平易,甚至有些失了君王之仪,比如大臣徐游经常与后主在一起宴饮,君臣流连酣咏,更相唱和,虽后妃在席,后主也不让徐游回避;那大周后好音,时出新声,有时搜得了唐时的遗曲,加以演奏,徐游便会从旁喝彩,仿佛像个狎客欣赏伎乐一般。
后主不识大体,居然把自己与小周后偷情的场景写成了曲词《菩萨蛮》:“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大臣们对此进行了规劝,后主虽然不予理睬,可也不以为忤。当时朝中有两大派系,斗争甚为激烈,可后主竭力加以平衡,手段较为温和,他虽然不是一位中兴之主,但确实令局面转危为安,把一个人心惶惶的政局给安定了下来,甚至于在澄心堂设立中枢决策机构后也强化了对中央与地方的控制。
中主李璟时期连年战败,尤其淮南一役,旷日持久,消耗巨大,最终也失去了这一富庶之地;此外国家又须求和赔款,对百姓的收刮甚为严重。可是后主上任后,不仅解决了铜钱荒,而且减轻了赋税,使得南唐的民生逐步改善。在长达十四年的时间里,南唐百姓“几曾识干戈”,居然过上了五代乱世中难得的和平安居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