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造艮岳的时候,徽宗特意命人营建了一处“西山别业”,此处位于西山近郊,由此地向惠民河挖出了一道宽达四五丈、长约二十里的人工运河。西山别业位于一处湖中央,湖面约有数百亩,四周杨柳婆娑,湖光山影,又杳无人迹,着实是一处舒缓身心、品位山水之趣的胜地。
时当深秋,西山别业四周遍山红叶,风景幽美如画,最宜陶情遣兴,徽宗便向群臣们告了几天“病假”,带着师师等一行人悄悄地乘船到了西山别业。
“子霞,你知道朕为何时有萧条寂寞之感吗?”行船之中,徽宗忽然面色庄重地问师师道。
师师略一凝思,道:“许是官家生身父母早亡,无人怜爱之故!婢妾与官家同病相怜,如今这样亲近,也是天定的缘分吧!”
“嗯,冥冥之中或有天定!”徽宗点了点头,“你刚才说的那是一件,再有一件,便是朕一意在艺事上别开生面、创出新局,难免曲高和寡,更难在你等红粉堆中觅得知音!好在朕遇着了你!不过,还有一件,你可想知道一二?”
“官家……”师师刚要出口,徽宗便一把按在了师师的朱唇上,别有深情道:“是吉人兄,还改不了!”
师师明眸一笑,娇嗔道:“那你还‘朕,朕’的,此刻也改了吧!”
“呵呵,这是习惯了,不太好改,我赵吉人做了这二十年的孤家寡人,已经不惯做个凡人了!”徽宗朗然笑道。
“是啊,你是一个‘孤家寡人’,如何不会萧条寂寞呢!”
闻听此言,徽宗心有所动,当即握紧了师师的手,带这些激动之情道:“正是这话了,果不愧我赵吉人的红粉知音!我身为万民瞻仰的天下一人,又是大权在握的天子,别说众臣,就是皇后也要来奉承我,巴结我,我跟你们所有人之间,无不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啊!我一言可以叫人生,一言也可以叫人死!我这等大权独揽,而自古以来,为了争夺这权柄,父子相残,手足相残,夫妻相残,岂能说尽?子霞,你说,叫我如何信得了别人?又如何能与人赤诚相待?”
“唉,这也是高处不胜寒了!可自有君王以来,岂不都是如此!除非,除非……”
“除非从此没有了君位?呵呵!”徽宗贴近了师师笑问道,“不管怎样,这几日你就别我再当作君王了,你我就做那举案齐眉的平头夫妻!”
“好的,吉人兄!”师师乖巧地倚靠在徽宗肩头。
正说笑着,就到了西山别业。待师师下了船,触目所及,无论远近,皆被徽宗命人精心雕饰过!天地悠然,山鸟啾鸣,西山别业真的是师师曾经梦寐以求那般人间仙境,妙似造化之功,这世间有且只有眼前这位官家才能如此化梦为真!
营建这样一处山水庄园,定然是足够劳民伤财的,可面对这样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所在,欢欣欲泣之际,师师当真有些不忍心再数落官家了!而且一应建筑,质地无华,看起来还算素朴,颇让人有些归隐田园的真味——至少在这一处上,她与徽宗的心还是息息相通的。
远离了汴京的尘嚣,只有自己和官家,如同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妇,两心相照、四目相对!师师抛却烦恼之余,便开始与徽宗在绵绵的秋雨中纵情弹唱,在晴日的朗照下一同吟诗作画,手拉着手一起到山间远足探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