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危在旦夕,她不得不伪装起自己,怒声道:“陛下,如果你听信谗言伤害了太子,你一定会后悔的!
只有他才是最孝顺的儿子,其他一个个的,全都白眼狼,都想着篡夺你的皇位!”
皇帝冷笑,道:“孝顺儿子?他都爬到慕容氏的床上去了,还真是够孝顺的!”
连皇帝的权责都给代劳了,可不是孝顺吗?若是慕容氏怀孕了,这孩子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一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堪,仿佛就在崩裂的边缘。
众人慌忙跪下不敢再听,包括静妃和顾澜烟。
但这事情,今天早已不是隐秘了,他们听见,皇帝也没办法把所有人都杀掉。
皇后却是不以为然,脱口道:“太子是遭人陷害的!他怎么会看上那个小贱人!”
皇帝气血上涌,整张脸气的发紫,他有很多年来都没有发过这样的怒火。
目光冰冷地盯着皇后,他道:“是朕的错,朕这些年来太过纵容你们母子,导致你们这样没上没下、不知体面!”
皇后是他的结发之妻,不管做了什么,皇帝都没有这样当众羞辱过她,她此刻正是病中,特别脆弱,闻言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可是她口气却更加强硬:“我倒想安富尊荣,像是一个皇后那样体体面面的,可我做得到么?!
你一年半载不到其他人宫里去,除了那个伪装仙女的贱人,你真正宠过谁?陛下还说我们不知体面,你若是不愿意看见我们母子,就杀了我们吧!你也好落得干净!”
闻言,顾澜烟垂眸,微笑。
就在此时,元熙匆匆赶到,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拉住皇帝的龙袍,苦苦哀求道:“父皇!求您三思啊!
太子他一定是受人诬陷,母后也是一时气愤才会口出妄言,请您顾及她这许多年来的劳苦,饶恕了她的罪过吧!”
说着,他砰砰地在地上叩头。
这样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别人不知道,还当真以为他元熙多孝顺!
顾澜烟冷笑,对方还需要皇后和太子为他挡箭,所以最不希望这两人出事的就是他了。
静妃低着头,不由想到顾澜烟吩咐她想法子在宫中纵火的原因,目的只有一个,把事情闹大!
的确,若是只有皇帝一人发现慕容氏和太子的奸情,不过是杀了慕容氏而已,皇帝虽然早已有心废太子,却一直在犹豫不决。
但这样闹得众人皆知,若是皇帝还要饶恕太子,他这个皇帝简直就变成天下的笑柄了!皇权是不可侵犯的,不管你是不是离龙椅一步之遥的太子,只要一天没有坐上皇帝的宝座,你就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谨守本分!
元熙竭力给皇后使眼色,想要让她安静下来,可是他不知道,皇后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或者,当她被皇帝当众责骂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往常那个端庄高贵的皇后了。
或者说她已经被一连串的事情逼得快要疯了,也许她进宫时也是心狠手辣,可是长年的病魔已经将她的躯体给拖垮了。
她被人扶着,明明颤巍巍地,涨得通红的脸突然变得一块青一块白,十分难看,眼中噙着泪水,却不肯让它们淌出来,咬牙道:“你不必求他,在他心里,我们母子早已不算什么了!”
皇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喘着气指着皇后,道:“你……好……既然如此——叫人来!叫礼部的人都来!拟旨,朕要废了这个泼妇!连着你的宝贝太子一起废掉!”
元熙脸色大变,因为过度的惊讶,他感到一阵眩晕,胸口也感到一阵憋闷,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地漫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失望,更有深重的恐惧:皇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他跪在地上叩头哀呼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父皇,皇后不过是一时失态——”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她既然口口声声说朕舍弃了她们母子,朕又何必再苦苦忍耐!
有再劝的,朕不介意再出个大义灭亲的事!”
顾澜烟冷笑,其实今日皇帝发作一阵,原想不和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后计较,预备了打发她回去,不再搭理也就完了。
谁知她赶话,竟然说出情愿被废的话,这简直是给皇帝脸上打了一巴掌。
他愿意宠爱谁,跟谁在一起,那都是皇恩浩荡,身为皇后不能泰然处之,还当众吼出这种事,皇帝怎么可能不恼怒呢?
皇后本来可以痛哭求饶,但她今日心火太旺,顾澜烟又故意来嘲讽,再加上那边还站着一个水灵灵的静妃。皇后不由想到,皇帝为了静妃冷淡后宫很久了……
但毕竟自己年纪也大了,不好跟年轻的妃子们一样争风吃醋,虽然明摆着于理不合,她就当做没有看见,然而现在皇帝竟然为了静妃斥责自己不说,还诬陷太子和慕容氏有染!
在皇后看来,若不是你弄了那么多小狐狸精在宫内却又不管,她们怎么会来勾搭太子呢?
没有这些人的勾搭,太子怎么会跑到后宫里呢!正因为如此,皇后自觉占了全理,理直气壮间言语也就多有唐突冒犯——
她原本以为皇帝不过放狠话罢了,可是听到他真的要废掉自己,皇后两手神经质地颤抖着,整个人面色完全都变得狰狞,挥舞着双手,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拼了命地向皇帝冲过来。
皇帝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又是憎厌又有点害怕,恐惧地后退一步,说道:“还不快把皇后抓住!她这是失心疯了!”
护卫们赶不及,静妃忙跑上去护着皇帝,谁知却被皇后一手掌打过去,把好端端的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给打出了一道血痕,静妃捂着面孔哀哀痛哭。
护卫们连忙扣住皇后,皇帝恶狠狠地道:“皇后不贤无淑,有失天下母仪,着即废去其皇后之位,黜为——庶民!”
这时候,整个殿门口的气氛像被什么捏住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们心里打鼓,脸色都变得惨白,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静得外边风吹的沙沙声都依稀可闻。
“父皇……”元熙连忙说道,“从来没有听到母后有失德之处。
您乍然如此处置,怕是要震动朝野、惊慌天下,您一定要三思啊!”他的语气十分焦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此事与你无干!快住口!”皇帝勃然怒斥道。
元熙知道皇后倒下,意味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再实现,对他来说,皇后和太子早晚要除掉,但绝对不是现在!
他向前爬跪一步,连连顿首亢声说道:“父皇!哪怕您要惩罚儿臣,我也必须说!
这旨意万万不可,母后母仪天下,乃是天下之母,母德不淑并无明证,您不可以随便废后啊!”
静妃心头冷笑,却也擦掉眼泪,柔声道:“陛下,皇后不过一时恼怒才会犯下滔天大罪,请求皇上明察!”完全是试探性的。
元熙却是十二分恳切,话音中竟带了哽咽之声,连连碰头有声说道:“父皇废除皇后,天下亦会随之惊动,到时候若是有人存心造谣生事,什么言语不出来?求父皇收回成命!”
静妃一边劝说,一边擦着眼泪,但那眼泪仿佛流不尽一样,越发衬得那张雪白的脸孔上的血痕明显了。皇帝原本想要顺着台阶下来,可是看到静妃的脸,又想到君无戏言和太子的种种违背人伦的行为,对皇后的那点怜悯一下子就没了。
他冷酷地道:“够了!发明旨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皇帝一旦真的发了明旨,这事情就没办法挽回了。
顾澜烟的嘴角,笑容越发深了些。
然而,她并不认为元熙没有招数了。到现在,她可还没见着元熙的王妃宁国公主,他应该是被那个吴灵缠烦了,娶了取代了煜朝的南梁的公主,哪知那个人也是一个悍妇……
想也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
果然,皇帝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太后的銮驾到来,而銮驾的一侧,正站着宁国公主。
此刻的宁国公主,收敛了几分未嫁人时候的嚣张,变得谨慎起来。
顾澜烟瞧着她,不过冷笑,再收敛的狼,也终究是狼,它伪装自己,不过是为了掩饰不了她那副丑恶的面孔!
太后下了銮驾,看到眼前这情况,不由沉下脸,道:“都进殿内说吧。”
众人进了大殿,宁国公主扶着太后坐下,太后看着皇帝,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得人尽皆知,皇家的体统到底还要不要了?”
顾澜烟面上无比平静,低眉顺眼,心中却冷笑,闹了这一出之后,你这皇家的体统,早就没了。
皇帝脸色发红,但他毕竟是一国君主,不由道:“太后,朕已经容忍了他们太久,这一回,是再也不能容忍了!”
太后皱眉,目光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当她看到静妃的面上鲜红一片,不由皱了皱眉,再看看披头散发、病入膏肓一般的皇后。不由叹了口气,道:“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了皇后吧。”
静妃的心里咯噔一下,元熙则面上没有丝毫喜悦,他知道只要能保住皇后,太子也就保住了,但他隐约觉得,太后这样当众劝说皇帝,绝对不是好事!
一直作壁上观的顾澜烟,此刻心头却并不是十分的紧张……
今天若是宁国不在这里,元熙不在这里,皇帝可能会听从太后的吩咐,可偏偏,他们都在!
皇帝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他们让太后来要挟他,元熙非常明白,皇帝最厌恶的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