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再说外面那些是官军啊，大将军，和官军怎么打嘛！”</p>
朱厚怒道：“呸！知道什么叫天命吗？！上天真君庇佑！区区一千官军算什么？再说——”</p>
他讲到此处，身前几个匪首凑上前来，道：“大将军，咱们不是不信你的天命，只是这个事情得兄弟们核计着来嘛。再说，万一是你做梦呢？是不是？”</p>
朱厚一瞪眼，要开口骂人。但张了张嘴，又一皱眉，道：“做梦？哪有两回连着做的？”</p>
一个匪首立时道：“我就有啊——梦见个小娘子脱了衣裳，老子正要提枪上马，结果醒了。赶紧又睡，正赶上了！”</p>
一干人哈哈大笑，朱厚也忍不住笑了。笑几声，赶紧把脸一沉，道：“放屁！我瞧见梦里那位真君了！怖畏真君！”</p>
另一个匪首道：“大将军，光你瞧见没用啊。咱们几个信你，底下的兄弟未必信嘛。这么着，你把真君他老人家请出来，给大家露几手绝活儿，那大伙儿肯定立马跟着你出谷，绝无二话！”</p>
朱厚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以为真君是耍猴的吗？说请就能请出来？”</p>
骂了这一声，又皱眉想了想，低声道：“你们说，真是我做梦？”</p>
几人立时道：“说不准”、“也未必”、“再等等看呗？”</p>
李伯辰瞧见这情景，心道朱厚说不好要给他们说服了。托梦这种事，原本也有些玄妙。自己昨夜要托梦之后给他留个什么见证倒好说，但偏身上没什么特别神奇的东西，也就罢了。可如今经身边这些人一撺掇，搞不好朱厚真要疑心他自己了。</p>
他想了想，灵机一动，试着以阴灵的状态起了咒诀。眼前一亮，已至那一界中了。之前他带了石、木、鱼、锅进来，后三样东西都有了用处，唯独那块大石死沉死沉，现在连他自己都搬不动了。</p>
可这时候，倒正相应！</p>
他从前都是肉身进来，如今不晓得以阴神之体能不能将东西带出去。便将手搭在大石上，试着又起了咒。</p>
只觉眼前一花，又听得“咚”的一声响，真将那块大青石带出来了。</p>
他原本是站在朱厚那几个匪首身边听他们说话的。这大青石落下来，却正落在一个匪首的身上——那人连叫都没叫，一下子被压成了肉泥。</p>
忽然现出这么个大家伙，众人都吓了一跳。又见那匪首死了，更是唬得一片惊叫。</p>
朱厚连退三步、瞪起眼睛，惊疑不定。余下几个匪首也都远远跳开，一句话都说不出了。</p>
隔了半晌，那糟老头子周先生才叫道：“啊呀！天谴！这人刚才说叫真君露几手绝活儿——可不就招了报应了么？！”</p>
这山顶平地原本都是土质的。那青石不知有多重，在地上搁了一会儿，又一声闷响，往下陷了一半。朱厚听得周先生这样说，把眼睛眨了眨，慢慢走上前试着推了推那石头。</p>
这大青石原本有半人高。以朱厚的如今的修为，虽说抱不起来，但要是寻常的石头，也能略推动一点。可他这一试，青石却纹丝不动。他脸上露出些喜色，喝道：“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推推试试！”</p>
那几个匪首犹豫片刻，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也跟着朱厚一起推。</p>
七八个有修为在身的人，仍是没推动。倒是再隔一会儿，又一声闷响，青石完全陷入土中去了。</p>
众人面面相觑，朱厚喝道：“这就是真君显灵了！”</p>
他还想再说几句，但一时间没想起来。那周先生便忙道：“显的是吉像！坚若磐石嘛！这东西不是凡物，乃是说大将军基业稳固，万世不易！”</p>
他话音一落，周遭兵卒立时跪倒在地，七嘴八舌地喝道：“大将军万事不易！”“大将军鸡也稳固！”“大将军儿孙满堂！”</p>
听了这一阵叫嚷，朱厚高兴得满面红光，喝道：“谁他娘的还敢废话！？整队！整队！傍晚的时候开到谷口，天黑就去冲营！把那些妖物也给放出去！”</p>
台上登时一阵混乱，李伯辰这才松了口气，掠回肉身。</p>
白天的时候看这山谷，只见绿草如茵，芳华烂漫，美不胜收。但李伯辰已晓得如此美景之下其实暗藏危机。他昨夜观瞧了这谷中地气，已觉察出许多并不属于秘境的“经脉”当中的灵力汇聚之处，想必那就是群妖聚集的地方了——其实密密麻麻，几乎遍布了每一块土地。只是因为野兽天生喜欢昼伏夜出，因而白日的时候才这样平静吧。</p>
朱厚刚才说傍晚时发兵，该是考虑到这一点。他们将谷中妖物引出去，再引导它们冲击玄菟军大营，的确可能以少胜多。叶成畴说这些妖物要是出了谷，会慢慢功散身亡。可这“慢慢”如果是几月、几年，那就不妙了。因而他如今还得往玄菟军那边走一趟。</p>
至于这进出秘境的法子，他已摸清了七七八八。朱厚该是不懂这些，只以那头盔操纵秘境地气，可他即便没那东西，自信也能慢慢磨得开了。</p>
他便站起身收了阴兵，依着昨夜孙继隆所走的路线慢慢往外走。走到昨夜那老妇处时，却只见山崖一颗枯树上蹲了好大一只夜枭，眼睛瞪得圆溜溜，瞧着他。李伯辰本打算径直走过去，但心中不知怎的一动，想起昨夜的情景——孙继隆给了她一只鸡，这妖物就只吃鸡而未伤人。之后群妖暴动，这老妇也只带着半人半妖的子孙跟在后头，亦未争抢血肉。</p>
他便忍不住道：“今晚要有人引你出去，你最好留下来。”</p>
夜枭不知听没听懂，歪了脑袋来瞧他，憨态可掬。但李伯辰见过她化人形时的模样，实在觉得可爱不起来，就又走了。</p>
他一路出了谷，先找到隐蔽处观瞧前方地形，找到几处可能藏着暗哨的。又稍走近了一些，阴灵离体。</p>
游荡过去一瞧，意识到自己高估这些玄菟城的镇兵了——一个草窝里，一个刀盾兵、一个弩手、一个枪兵都在睡着。</p>
他叹了口气，铁索出手，将刀盾兵的阴灵略拉出一些，道：“我乃此地山君。你细细听好，今夜将有妖兵偷袭你军，速去禀告你家将军！”</p>
又将余下两人的阴灵也拉出了些，把同样的话都讲了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