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绿水行宫格外冷清,半点不见往日的喧嚣热闹。
在往日里,这个时间点儿早已响起了的各种切磋声、争论声了。
之所以如此,概因行宫的主子大都出游去了。
他们一出游,一大拨人也跟着出去了。
而留下的这三位,又都是不爱在外人面前说话的主儿。
所以这一片冷清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姜蝉站在行宫里,感受着这难得空旷的氛围,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毕竟,它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
可现在,那种烟火气灭了大半,如同放了寒暑假的校园,格外的清冷。
习惯了它总是带着自己的牵挂在这里默默无闻地等待,她便忘了散才是常态,聚不过是有幸。
它在她心里,从来都是这样的——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当然,她自己就是诗中的那个“你”,而行宫就是那个“我”。
可惜,现实唤醒了她的妄想。
它残酷无情地告诉她,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层不变的,没有东西是永恒的。
它郑而重之地告诉她,要珍惜当下,要惜福当下。
就算有久远的岁月,也不可以将珍贵的东西当做鱼目。
当改变发生时,人的感受总是容易起伏的。
就如此时,她很是感伤。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伤的感受了。
上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在前世。
她记得那时她正在上中学,因为学校离家较远,所以她都是两周回一次家的。
那时候每次到家差不多都是周六下午,然后歇一晚后便又要起早床赶早班车往学校赶去,因为起晚了怕人多赶不到车。
每当这时,母亲便会早早地起来,给她做好早饭。
然后掐着点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叫她起床。
常常吃过饭出门时,天都才蒙蒙亮的样子。
她背着书包,手里再提着两大包就准备出门了。
每当这时,母亲也都会提出要送她上车,但她从来没有同意过。
似乎,女孩儿都有一颗敏感而柔嫩的心,对于母亲的那些辛劳总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一有空,总会自觉地帮母亲搭把手,让她少点劳累,少点操心。
怪不得人们常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呢!
那时的她,绝对是个合格的小棉袄。
那时的她总是非常心疼她的母亲,她宁愿母亲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也不想她送她出门。
但,虽然劝通了她不用送到车站,却阻止不了她站在屋前坝子上目送她走远的身影。
天色蒙蒙亮,空气也还是凉的,一切都还是寂静的,远山也尚朦胧,身后除了母亲,身前除了路,便什么都没有了。
独身一人踏上路,除了天地的浩大,便只有母亲的目光。
那种天地浩大,但又情感细腻的胶着,总是令她每每感怀。
这种感怀总是令她格外想哭。
但她不敢,她怕哭出来后会被母亲发现异样,然后担心。
所以,一切感情都在嗓子眼儿,都在鼻腔,都在眼眶里聚集然后消化。
直到走远再走远,那些情感也随着距离散落一地后,她才会平复下去。
虽然是母亲看着她的背影远走,但她的感受却是与朱自清先生看着父亲背影远去的感受差不多的。
人们常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但那些人类所共情的东西却总是能感同身受的。
当父母去世后,姜蝉才知道原来这种感受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这种感受在父母去世后,她却再也没有过了。
如今,时隔多年,它再次泛滥,真是——久违了!
说实在的,对于这种感受,她还蛮怀念的,因为它能净化她的心灵。
所以,此刻面对这久违的感受,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目细细体味。
直到流出一滴泪,似乎满腔情绪也随之流出后,她才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她笑了。
果然,这种感情能净化心灵。
虽然自己并不能感受到心灵上有什么尘埃,但那种明净的感觉告诉她,心灵上是有尘埃的。
心灵净化后看什么都觉得鲜活,所以,此时她格外想出去看看,看看她对世界的认知有哪些不同。
她在心里掐算了一下,知道郭皇后他们都出游了,现在行宫里只剩下了阿青他们师兄弟三个。
所以,她打算带着仨徒弟一起出游。
想到就做,她往他们所在的地方行去。
阿青他们此刻并未在静室,而是在演武场。
姜蝉到时,便看见一副人与动物和谐万分地相处画面。
墨发高束的青衫少年此时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有滋有味。
阳光从树荫下漏出的斑斑点点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令人一看便觉惊艳。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卧着一只青牛和一只金雕,它们似乎正闭目小憩。
虽然不知道那只金雕是如何做出那种诡异而高难度的动作的,但整个场面还是很和谐的。
姜蝉回行宫时特意隔断了各种感应,所以,此时的师兄弟仨压根儿对他们师傅的到来一无所知。
姜蝉欣赏够了那副美景,才咳嗽两声惊喜沉浸在各自思绪里的徒弟。
率先回神冲过来的是小金。
作为速度型选手,它的反应一向灵敏。
之后便是阿青和阿福。
看着长大了好多好多的阿青和小金,姜蝉调侃道:“阿青、小金,你们再长下去,这行宫都没有地方养你们了。”
似乎对这种看法不满意,小金及时止住了步伐,给姜蝉表演了一出变大变小的戏法。
它自己表演完了还不算,非得让阿青也跟着表演一番。
等阿青表演完后,它便向姜蝉说着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