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宁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她瘦骨嶙峋,手里拿着菜院中最饱满的菜,眼中带着一丝祈求。曹小宁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老人笑着唉了一声。
……
曹小宁帮着老人一起生火起灶,一起忙活,饭菜很快上桌,一盘青菜,一大碗野笋鸡汤。
碗具虽然简陋,甚至还豁开了口子,却不影响菜肴的香味。老人还特地从房中角落捧出一坛陈年老酒,酒封上满是灰尘,还挂着一条蜘蛛网,足见其年月之久。
老人将灰尘蛛网都擦干净,而后开封后帮曹小宁倒了一杯,道:“这是我男人生前没来得及喝的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曹小宁饮了一口,酒是最劣的粗酒,即便是陈年老酒,味道也不好,和晏清酿的酒自是天壤之别,不过曹小宁还是长舒了一口酒气:“哈——好酒!”
曹小宁和老人对座吃饭,曹小宁发现老人只吃青菜和白饭,老人固然是想将鸡汤留给曹小宁这个客人吃,但更多的肯定是节俭成自然,在曹小宁提醒老人后,她也只是挑几节鸡脖子吃而已。
曹小宁帮老人夹了只鸡腿,而后问道:“对了阿婆,你丈夫是怎么没的啊?”
老人道:“十几年前的一天,我被土匪抓回寨子,他回家知道这件事后,便拿着把镰刀潜上山救我,结果被土匪抓了,让他跪在地上亲眼看着我被欺负,然后再害了他的性命。”
曹小宁皱起眉头,道:“后来呢?”
老人道:“后来,是一段黑暗的日子,我的一只眼睛也是因为反抗,被他们弄瞎的。而当他们玩腻了之后,也不杀我,而是把我丢回了村子。”
老人明明才三四十岁,却老得跟五六十岁一样,便是因为年轻时的这场噩梦了。不过她说起这件事时,确实一脸的平静,还在夹着菜,吃着饭,眼中更没有一丝恨怒之意,仿佛是别人的事情。曹小宁知道,这便是心已经麻木,和死了一样。
老人接着道:“回来之后,村里许多人骂我,有人骂我是害人精,有人骂我为什么还有脸回来,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骂我的男人。”
曹小宁问道:“骂他什么?”
“骂他是个傻子,明知上山死路一条,却还要上去。”
老人忽然笑了,道:“不过想想也是,以前邻村也有女子被土匪看上,抓上山去,而那女子的丈夫就当没了这个媳妇,又重新娶了个媳妇。我男人和他比起来,可不就是傻么。”
说到这里,老人敛起笑容,看着一旁的酒坛,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
之后,她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酒坛,眼中有骄傲,也有不屑,道:“可我男人敢为了自己媳妇去拼命,要死也死在媳妇前头,他们那些人敢吗?”
她的眼泪涌出来,声音轻了下去,喃喃重复道:“他们敢吗?”
……
最后,曹小宁悄悄给老人留了钱财后,向那座匪山行去。
手里还提着老人丈夫留下来的那坛酒。
灭寨后,要浇在山上,也算替老人敬他丈夫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