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尘明明已经十九岁了,他又不是被扣押在大周的质子,为何他还不回自己的母国?
言禅衣此刻想起这些,这才有些后怕的望向了未有尘,但也是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的问道,“你为何不回大魏?”
她不是不懂弯弯绕绕,只是对着他,她只想求个明白。
“禅衣……”未有尘望着言禅衣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和质疑,霎时心中一凉。
他要怎么说?说他留下来是为了她?她会不会更加防备?
他不敢低头,怕言禅衣以为他心虚,所以他只能迎着言禅衣那质疑的眸光,斟酌了半晌才道,“不管别人叫我什么,当我是谁。我都是你的小和尚未有尘,我也永远不会去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言禅衣眼中的防备,终是在他那诚挚而深情的眼神之下,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但却又忍不住,依然执着的问道,“所以你为何不回大魏?”
未有尘有些无奈,他倒是忘了她是个多执拗的人。
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在她眼里是永恒存在的。
他试图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却又害怕被她挣脱。他为何不回大魏,他心中有着答案,但他却不敢说。
他也不想骗她,他记得她说过,一个谎言说的再好,最终都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圆来圆去最后说谎的人自己都会忘了真话是什么。
“因为你……”未有尘想了想,也许让她知道一切,也没什么。或许她会拒绝自己,但她至少不会想此时此刻这般,对自己有所猜忌。
“你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释安大师带着我去了言王府吗?”
言禅衣望着未有尘眼底不停蔓延着的幽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逼一个自己在乎的人,去揭露自己的伤疤给她看一般。
未有尘缓缓走回了自己的桌案旁坐下,淡淡的说道,“这个故事有点长,我给你沏一壶茶吧。”
言禅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未有尘的身旁坐下了。
“这其实要从我出生的那日说起。那日……我母后的产房外面蹲守了几百只乌鸦,无论宫人如何驱散,或是捕杀,它们都依然聚集在那里。我母后在产房里疼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我出生之后,我的母后便因血崩,而薨了。我的父皇很爱我的母后,大魏的后宫里本就只有一位皇后,再无任何妃嫔。”
“因为我母后的薨逝,我父皇在产房门口举到杀了上百只乌鸦,和十几个产婆御医。也因为我母后的薨逝,我的父皇看都没看我一眼,抱都未曾抱过我一下,便直接进了产房里。他在产房里抱着我母后的尸身,待了整整三日。”
“直到我有一只紫色瞳孔的事被奶娘无意中传了出去,很快便传到众人皆知。文武百官都知道产房外乌鸦成群的事情,再加上我天生异瞳,很快便有群臣跪在宫门外,说我是灾星转世,说我会祸国殃民甚至会亡了大周。他们一起逼迫我父皇将我烧死,以正朝纲。”
言禅衣的茶盏空了,未有尘低垂着眼,又往她的茶盏中倒入了一杯。言禅衣看着少年手背上略微凸起的青筋,想去握住,又怕他唾弃这同情。
“然后我父皇终于走出了产房,斩了几个激进的臣子,当场立下了我为太子。但他依然没有抱过我,他派人修葺了奢华的皇陵,为我母后打造了双人的玉棺,打算以后和我母后合葬。就在我满月那日,释安大师找到了我的父皇。”
“释安大师是举世闻名的得道大师,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我父皇以前不信这些,不过为了超度我母后,他还是让释安大师进了宫。释安大师看了我一眼,便告诉我的父皇,我命中注定会成魔,唯一能救赎我的人,会出生在大周。”
“然后我父皇便没有一丝犹豫的让释安大师抱走了我,来到了大周定居。我跟着释安学禅,打坐,冥想。在护国寺里待了整整六年,除了偶尔去后山走一走,我六年都没有出过护国寺。直到你出生那日,师父给我做了一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我的异瞳。”
“他说我的救赎出现了,然后他就带我来到了言王府。那天的你刚刚出世,小小软软的被你爹抱着,我踮起脚尖都看不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是我的救赎,但是看到那个包住你的襁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宁。”
言禅衣脸上出现了些许的震惊,她本想告诉他,异瞳只是一种遗传病。但她也知道异瞳不会带来成群的乌鸦,她承认她听到乌鸦守在产房外的时候,她也很惊诧。
而且释安大师说的,或许是真的,譬如他说自己会痴傻十三年,譬如他说自己有未了结的三世情缘。
“我留在大周,迟迟不走,只是因为你。我的紫眸有时会变成红色,那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征兆,可是只要你在,它便会退下去。我不想成魔,我想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