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我女儿，脑子转得还算快。”雍亲王妃靠在椅背上，一脚跷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全身都舒展开来，一副葛优躺的慵懒舒适。虽然姿态不雅，可她看起来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她继续说：“今日你进宫，赵长温便刚好有所突破，萧则便刚好报喜，还让萧则去送你，给萧则接近你的机会，这是她算计你的第一处。给你夜明珠，拉近和你的关系，态度亲切自然让你放下心防，听她的话去见瑶贵妃，若瑶贵妃动怒伤了你，被皇上惩罚，她坐收渔翁之利。这是她算计你的第二处。阿音，你想想，若是今天萧则不在，皇后给你的那个夜明珠再有点什么问题，你觉得你说得清吗？”
凤怀音后背直冒冷汗，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原来这就是宫廷吗？
雍亲王妃又继续说道：“瑶贵妃是黄将军的亲妹妹，是当年黄家的掌上明珠，三国局势不稳定，正是用兵的时候，所以不管她犯了什么错，皇上都不会轻易把她怎么样。皇后自然知道这一层，但最近越王风头很盛，皇后要为怀安太子考虑，不得不利用你来压一压瑶贵妃的势头。”
“瑶贵妃为何对母妃颇有敌意？”
“她自幼习武，颇有悟性，所以心比天高。当初是她先看上皇上，明知皇上已经娶了赵氏嫡女，却还要横插一脚想要夺人正宫之位。不过皇上也确实到了夺嫡的关键时刻，便娶了她来获取黄家的帮助。”
雍亲王妃喝了口水，继续说：“她最开始常刁难赵氏皇后，为了赵氏的日子好过一些，皇上便假装疏远赵氏和怀安兄妹三人，登基后也一直表现得偏宠瑶贵妃和越王怀员三人，以免瑶贵妃做出什么伤害赵氏的事情。对于瑶贵妃来说，其他的她都不在乎，什么家族荣耀儿女前程都不是她考虑的事情，她唯一在乎的就是皇上，皇上爱她她才会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才会觉得自己高傲的生命所托非人。可瑶贵妃以为皇上喜欢我，所以对我们娘仨敌意颇重。”
“她为什么会觉得皇叔喜欢你？”
“你皇叔确实喜欢我。”
凤怀音瞪大了双眼。
“何止是皇帝，凤青烁当年都喜欢我。”雍亲王妃娇笑起来，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凤怀音嘴巴也张大了。
“别惊讶，对于男人来说，多情实在太正常了。皇上当然也深爱赵氏，但他们之前权力交易太多，皇上难免想有一些纯粹的情感。当年我住在岩王府时，皇上常来看我。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谁，只是骨子里的傲气告诉我不要做第三者，所以我一直避开皇上的示好，渐渐和你爹走到了一起。”
“还未婚先孕？”
雍亲王妃瞪了她一眼：“以后容歌城里谁这样说我，你直接上去掌嘴就是，有皇上撑腰不用怕。我自小也是当谷主来培养的，当然不至于如此不守礼数，还不是你爹有一次跟我喝酒，喝醉了之后自己没把持住……你可给我记住以后千万不可跟别的男子单独喝酒，更不要整个未婚先孕给雍亲王府和云浮谷抹黑。”
凤怀音想起辞忘机，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又问：“可皇叔喜欢你，父王不生气吗？”
“你父王那个傻脑筋，只在战场上好用，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当年夺嫡之乱，很多时候都是我在出谋划策。”
凤怀音再次惊讶道：“原来母妃这么厉害……世人都以为你是父王身边的花瓶……”
雍亲王妃坐端正，对她说：“阿音，有一点你要记住了，那就是要学会利用别人对你的好感。你皇叔喜欢我，可他不会破坏我现有的幸福，我就可以把控好度，让他保持对我的喜欢，从而让你父王更加安全，让你们更加安全。这其中最难的就是把控好度，但看你今日在几个男子中周旋的状态，我觉得你很能得我真传。不过这话，可千万别告诉你父王。”
凤怀音现在对雍亲王妃佩服地五体投地，但又觉得雍亲王妃好像在教她……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绿茶婊。
雍亲王妃又问她：“你也说说对那几个男子的感受呗，有没有动心的？”
凤怀音摘下脸上的面具，如画的容颜在月色中绽开：“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有一点喜欢怀安，可是我不确定那一点是不是我对怀述的那分情愫，两人之间我还是更喜欢怀述一点。”
“但怀述已经死了，怀安还活着。”雍亲王妃说，“不过，你离步入婚姻还早呢！阿音，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享受与男子之间那些惊心动魄、百转千回的周旋，可以在甜蜜、酸涩、痛苦之中来回翻滚几道，品悟人内心那些难以言喻的甜美和黑暗。”
凤怀音背下她的话，说：“我觉得皇叔好温柔，在他面前都会忍不住放松下来。”
“他今天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抬你为公主？”
凤怀音摇摇头。
“呵，到底还是不敢亲自说出口呀。”雍亲王妃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凤怀音说，“他对你这么好，是因为——”
她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花、冥、的、毒、是、他、下、的。”
凤怀音脸色巨变，双手猛然抠住栏杆，震惊地彻底忘记了思考。
那个流水一般的声音……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多年来钻心的苦仿佛重新席卷而来，那些永生不会忘记的疼痛……竟然是因为他。
“……为什么？”
“前太子倒台后，先帝并没有立储君。郑氏想让你父王登基，刚好你要出生了，若是皇子，可以为你父王增添不少筹码，而且你代表着云浮谷的势力，可以保证东宁皇室血脉更加安全。朝中有太多人可以拿这个说事，那时又不知你是男是女，只有让你死掉，你皇叔才能安心即位。”
“怀述知道吗？”
“知道，他还知道先帝并没有让你父王登基的打算，但先帝对你皇叔的表现很失望。所以他日日陪在先帝身旁，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最终让先帝传位于你皇叔了。”
凤怀音觉得心里一阵阵难受，那个时候，他对我的好是因为知道自己父皇给我下了毒？是出于愧疚和补偿？这个十岁就让自己父皇坐上皇位的男子，肯定从始至终对我只有同情、愧疚和利用吧！
雍亲王妃见她面色不好，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凤怀音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觉得终于好受了一点点。
雍亲王妃轻笑一声：“阿音，你太不自信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本来就没有理由。难道一个女子非得厉害得上天才能被人喜欢？同情和愧疚，是喜欢的起点，任何人对你的同情和愧疚，你都可以转化为喜欢。至于利用，身在皇家，利用与被利用是常态，你要接受这一点，并且赋予利用以温情和爱，这样你这辈子才能快乐一点。”
凤怀音琢磨着她的话，忍不住感慨自己的母妃真是活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