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音正坐在那个巨大平台的地板上，闻言转头看过去，只见那影卫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公主殿下，这是太子让我交给您的。”
素微走过去接过小盒子，那影卫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凤怀音赌气似的把小盒子放在一边不想去管它。脑中又开始回放凤怀安抱着萧清唯的那一幕，忍不住问自己：是真的对怀安太子动心了吗？
乱、乱、乱。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竟然出现了辞忘机的面孔，想起了他的平行四边形的眼睛和嘴边嘲讽的笑意，想起了他温暖的怀抱和谆谆的教诲，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素微，你让人把我的音骨琴抱过来。”此时此刻，只有音乐能平复她的心情了。
凤怀音又转头问索微：“你小时候在哪里长大？王府吗？”
“不是，我在城外的净心山长大。”
“你们都在山上做些什么呢？”
“练习，竞赛，对打，做任务。”
“什么任务？”
“杀人，救人，保护人。”索微的眼眸低垂，看不清楚神色。
“索微，你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请公主不要赶走我。我这辈子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和公主完全绑在一起的。”
“难道就这样守着我一辈子吗？我也不是很需要你们的保护。”凤怀音说的是实话，几个暗卫中武力值最高的索微都已经不是持剑的她的对手了。
“我们不能进皇宫，不然端午那天你不会有事。”
索微却避开了凤怀音的话，“公主，唯一一次，我产生了不想当暗卫的念头，想做您的明卫。”
凤怀音无奈笑笑：“我不可能去哪里都带着一个男子，有损清誉。”
“那请公主带上素微。”索微抬眼看她，单眼皮中满满的坚定，“让她保护您不受半分伤害，这就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
凤怀音心中又翻起不少情绪，叹了口气说：“我答应你。”
音骨琴被拿了过来，那琴通身如墨玉，上面的暗红琴弦紧紧绷着，像是凤怀音脑中的神经。
凤怀音临水而坐，抬起纤纤十指开始抚琴。她并没有按什么曲谱，纯粹根据心和手的感觉信手而弹。琴声低回、哀婉又清冽、克制，让人听了感触万千。
生命中的茫然、惊惶、恐惧、快乐、惊喜、满足、自豪、羞涩、痛苦……所有的情绪都在琴声中缠绕着，素微和索微都忍不住有些动容，纷纷闭上眼睛压制住内心被勾起的无数情绪。
水面传来破浪之声，一声嘹亮的鲸鸣响了起来，赤鲲出现在了凤怀音面前。
它的声音充满悲哀，似小儿啼哭，却又并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它巨大的头颅正对着凤怀音，头上的巨角高高顶起，两只幽蓝的眼睛——凤怀音停住琴声，第一次近距离观察那两只幽蓝的眼睛，发现那眼睛里面竟然像是一个正在旋转的银河系，无数绚烂的小星系跟随着旋臂在幽蓝的眼球宇宙中移动着，充斥着动人心魄的美。
凤怀音三人都有些愣住，赤鲲又叫了一声，似乎在疑问她为何不弹了。
素微和索微拔出了剑，深怕它会伤害凤怀音。凤怀音伸出手示意他们收起剑，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摸赤鲲的头。
“阿赤？”
赤鲲的头触手冰凉，却并不像普通的鱼那样滑腻，倒有些像粗糙、柔软的皮革。
赤鲲一动不动，似乎很享受她的触碰般闭上了眼睛上那层薄薄的、透明的膜。凤怀音大着胆子摸了几下，赤鲲便发出小声的呜鸣，似乎在回应它什么。
“阿赤，你喜欢听我弹琴是吗？”
赤鲲眨了眨透明的眼皮。
“你听得懂我说话？”
赤鲲又眨了眨眼皮。
凤怀音愣住了，这不科学呀！难道自己说什么话它都会眨眼皮？
凤怀音放下音骨琴，伸出两只手摸它的头，问：“阿赤，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吗？”
这一次赤鲲没有眨眼睛，而是低声呜鸣了一声。
“你是第二次见到我吗？”
赤鲲又呜鸣一声。
“你是第三次见到我吗？”
赤鲲眨了眨眼睛。
凤怀音呆住了，这只鲸竟然听得懂她说话！肯定就会眨眼睛，否定就会呜鸣，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了。
素微和索微也都是一脸震惊。素微问它：“你到底是不是鱼？”
赤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理她。
凤怀音定定地看着赤鲲的眼睛，觉得仿佛冥冥之中，赤鲲就应该和她产生某种联系。
赤鲲似乎是累了，轻轻地沉了下去，没有溅起半点水花。凤怀音看着平台下泛起的巨大水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就像是自己违反了某种规则到了另一个世界，然后发现另一个世界违反规则的存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又发了一会儿呆，拿起了凤怀安送来的那个小盒。
小盒中装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附送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音，月诗说今天怀员的宫女打了你，给你送来了伤药，记得薄涂于伤处。
很抱歉今天让你生气，以后我不会再给你生我气的机会。”
凤怀音取下面具，倒出一些药轻轻抹在手上，一种不知名的香味在夜色中蔓延开来。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过敏，她才轻轻涂于面部，伤处顿时清清凉凉，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