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段少华从传达室又收到了一封信,还是那娟秀的的字体,段少华不禁心里一颤,急忙把信装进了衣兜里。晚饭后,段少华独自走到校外的一片小树林里,在寒风里拆开信封,抽出了一个小巧的被叠成天鹅状的淡蓝色信纸。段少华费了半天功夫才把信展开,慢慢读了起来。郭菲先是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学校的学习情况,然后说后悔自己选错了专业,不该学医学,想到以后有一天会面临解剖尸体的课程心里就抓狂。话锋一转,问段少华毕业后有何打算?是留在乌鲁木齐还是回轮台呢?段少华看到这里不由苦笑,将来的路怎么走,自己是毫无规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郭菲在信中约他本周六去爬乌鲁木齐的标志——红山,中午两点在红山公园大门口见面,不见不散。
“少华同学!”段少华一抬头,看见依明买买提等几个同学远远在喊自己,慌忙准备将信折好,这才感觉自己手快被冻僵了,只好胡乱把信团好,装进衣兜里。刚把信收好,几个同学也走到了跟前,对段少华说:“李醒明天又要旷课溜回霍尔果斯当倒爷挣大钱,今天再敲他一顿。”段少华忙回答:“你们去吧,我已吃过饭了。”几个人不由分说,生拉硬拽拉着他一起进了学校旁边的小饭馆。意外的是杨丽丽也在饭馆里,正忙活着点菜。见段少华进来,急忙把菜单递给他:“你来得正好,喜欢吃啥,赶紧点,别饶了老李同学。”段少华本来见了杨丽丽因为中午在雪地画像的事有点不自然,见到反而她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就释然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往回走。杨丽丽故意挨近段少华,用鞋跟轻轻踢了他一下,段少华莫名其妙,无辜地看了一眼杨丽丽,杨丽丽回头送了他一个白眼球,就跟着其他人出去了,弄得段少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其他人都回宿舍了,段少华心里想着兜里那封信,于是走到操场上,借着雪光将那纸团拿出来,仔细捋平展,依原来的痕迹叠好,依旧复原成一只小天鹅,装进信封,塞进了口袋。
“嘿!”一声招呼吓了段少华一跳。回头一看,杨丽丽在身后站着。杨丽丽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条红围巾,黑短靴,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俏丽。
“你怎么没回家呢?”段少华不解地问。“想不回就不回呗!”杨丽丽调皮地回答。“难得雪景那么好,一起走走吧。”段少华只好跟着她绕着操场走起来。“你家是哪里的?”杨丽丽问道。段少华一直想找一个人宣泄一下一年来的苦楚,于是把落榜后如何进疆寻二叔,到饭馆、沙漠里打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完段少华的故事,杨丽丽眼睛瞪得老大:“那么你不但不是新疆人,还没在新疆上过学?也没有亲戚?”段少华苦笑一声:“有亲戚,没找到而已。”
杨丽丽看段少华的眼光明显温暖了许多:“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段少华说:“这有啥可怜的,我们村的人都是这样外出打工的啊,只不过有些人在南方,有些人在北方。”接着,又把村里久旺在外打工手指被轧掉,米九染上毒瘾的事给她讲述了一遍。杨丽丽听得屏住呼吸,像第一次听到这种让人难过的悲伤的事,反复追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感觉气氛这种有些压抑,段少华换了个话题:“我知道一首新疆民歌特别好听,讲蓝宝石的,你知道吗?”杨丽丽立即表情活泛起来:“哦,那是一首流传下来的维族民歌,后来有人写了词,歌名就叫《蓝宝石》。”说完,用维语、汉语交替着轻声哼唱起来。“我有一颗蓝宝石,做一个小项链,把它挂在你的胸前,作一个爱的纪念;蓝宝石像海水,海水深又蓝,它象征我的爱,我的爱无边.........”段少华不禁听得醉了,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大门轻轻被打开,感觉有暖暖的春风吹入,只有微醺与安宁。
歌唱完,两人沉默了许久。杨丽丽又耐心地讲解了歌曲的寓意,段少华不由得想起那位边开车边哼唱这首歌的司机,及在大漠一起用收音机听过这首歌的梁和景,心里一阵惆怅。
段少华问道:“你妈厨艺那么好,是在酒店工作吗?”杨丽丽噗呲笑了:“我妈可是鼎鼎大名的记者,笔名改灵,全名钱改灵。”段少华一听也呆了,猛然想起在大漠里读过的那篇关于记录广西人钟剑锋亡命沙漠深处的旧闻,脱口而出:“我在打工时就读过你妈的大作。”
两个年轻人踩着积雪,就着明亮的月色,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渐渐地,零零星星地雪花又开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