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无名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迟疑的塞入了嘴里,才只咬了一口,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叫道:“好难吃的东西。”
程怀宝嘴里塞得鼓鼓胀胀,说出来的话呜呜囔囔:“不会吧,这么香的好玩意你竟说难吃?换别的尝尝。”
无名又尝了排骨与鲤鱼,结果都是一样,入口即吐,根本吃不下去。
这回程怀宝乐了,于百忙中笑道:“怕是你这木头天生的穷命,吃不得这等世间美味。”
无名也不理他,自顾自吃起了另外三道精美素菜。
其实程怀宝说对了一半,无名自幼便以山中的野果野菜为食,体质清纯,无一丝杂质,加之一直练气炼丹,身体已近道体,自然很难受得了这等大鱼大肉的浊气。
两个小子各取所需,一会工夫便将盘中之菜扫个精光。
满意的直打饱嗝的程怀宝对着崔掌柜大敲了一番竹杠。
崔掌柜在被敲去了一百两银子后,终于请走了这两位小祖宗。
下午,油腻吃得过多的程怀宝在路上痛快的上吐下泻了一番,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也算他活该,任你的胃是铜浇铁铸,吃了十多年素后突然一顿吃下如此多的大鱼大肉,也会和他一样。
深夜,青州(也即现在的贵州省)最东端的思南府西郊三十里。
两条人影在明月的银辉之下行在官道之上。
其中一个边走嘴里边不停的唠叨抱怨着:“他,早知道一百两银子如此不禁花,便敲那胖子要一千两了。这可好,才不过二十天的工夫竟花了个精光,屋漏又逢连夜雨,没钱走水路,走陆路咱俩又迷了路。害得咱兄弟俩到了这等夜路独行的惨况,娘的,咱兄弟怎么这么倒霉?”
借着月光细看,赫然是两个小道士,可不正是无名他们两个。
对于程怀宝这一天来第一百次同样的抱怨,无名毫无不耐的模样,仍自平静的走在前面。
程怀宝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无名道:“木头,你倒是陪我说说话啊,一路之上仿佛哑巴了似的,弄得我寂寞得要死。”
无名回过身来,瞄了程怀宝一眼,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觉得寂寞应该去找漂亮小娘子,关我何事?”
程怀宝着着实实愣了一下,随即捶了无名一拳嗔道:“你这小子。”
无名脸现无奈神情道:“你要我说什么?钱是你要花的,每一顿都要在大酒楼里吃,明明长了两条腿,却偏要雇马车代步,坐船还要坐最高档的。现在钱花光了,我还没抱怨你倒来了精神,一路抱怨个不停。”
“……”程怀宝无话可说,半晌才委屈道:“本以为一百两银子便是天大的数字了,我又怎么晓得会是这等情况。”
无名摇摇头道:“走了,没钱也好,省得看你那副讨厌的嘴脸。”程怀宝有钱时十足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令无名着实反感。
程怀宝嘿嘿傻笑两声,然后长叹道:“此去江南还有近千里的路程,没有银子可如何是好?”原来自出了洪城后,程怀宝便要拉着无名到江南去,只因他幼时常听人说江南无限好,景美人更美,最是出产美女的好地方。无名反正没有目标,自然随他。
无名无言,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何况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两人又走了起来,只是这回程怀宝不再唠叨了,一副垂头丧气的窝囊模样。
两人正走着间,无名突然站住了身形,并侧耳细听。
程怀宝一怔,也随之站定,他知道无名耳力超群,他这模样必是听到了什么异样声响,登时警觉起来,手已握在肩后所负剑柄之上,左顾右看打量四周。
无名皱眉道:“有惨叫声,很远。”
程怀宝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却相信无名的话,他好奇之心最盛,听了这话立刻道:“看看热闹去。”
无名无甚所谓,点了点头当先引路,走入官道旁的树林之中,向着惨叫发出的方向探去。
树梢随风摇曳,发出婆挲的声音,林中忽明忽暗,仿佛到了异世界。无名幼时已敢在黑灵山万鬼林过夜,视满天鬼火为玩物,自是不会在意。
程怀宝就差了许多,这小子对人虽然胆大包天,谁也不怕,可最信鬼神之说,尤其怕鬼,此时不禁汗毛倒立,紧紧跟在无名的身后,心中已有些后悔不该提议看热闹。
在林中走了片刻,无名猛然抬头,只见一条曼妙无比的白色身影划过树梢,几乎没发出丁点声响,错非无名这等超人灵耳,别人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程怀宝一直跟在无名的身后,无名突然停身上望,程怀宝自然条件反射的同时抬头,本就紧张无比的他见到如此怪异的身影,自然想到了他最怕的那玩意,当场尖叫起来:“鬼啊!”声音尖利无比,在这寂静的夜里是如此响亮。
那白色身影猛然一顿,突然折身而下,轻飘飘落在了无名与程怀宝的身前五丈处。
无名与程怀宝眼中同时一亮,这白影竟是一位绝色女子。她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娇躯,被裹在一件正如她面容一样纯白的长袍里,微风吹拂,白袍飞舞,她身躯竟似也要随风飞起一般,缥缈似仙。
程怀宝不觉畏惧尽去,从无名身后跳了出来,腰板挺得笔直,嘴里道:“这小娘子生得怎的如此漂……”当他看清了少女的脸容后,竟生生将后面的话吞入了肚中,整个人又缩到了无名的身后去了。
这少女美绝人寰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她那小巧的樱唇,都是苍白的仿佛冰雪一般。不单如此,少女身上竟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生气,若是躺在地上,没人会认为她是活的。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明媚的眼睛,却空空洞洞,仿如没有灵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