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给他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叹气道:“这些年咱们费心筹谋,眼看着大夏就要乱了,总算没有辜负故人的在天之灵。”
周遂之伸手握住了她的,用力地紧了紧,他如今担忧的事还有一件:“凤主已经出宫,接下来大夏再乱也不会伤及她半分。只是你我的身份,该如何向她据实相告?”
周夫人沉默了,夫妻俩都是心志俱坚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迟迟不肯下决断。
周遂之冷静地分析道:“我观她这些年的行事,猜测她大约只是想复仇罢了,如今杀害她亲人的俱已伏法,她恐怕没有复国的打算。”
周夫人却显得有些激动,捏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她道:“她是王室唯一的血脉,如今家仇虽已报,国仇却还未清!我南疆数万将士的英魂还在天上看着,若她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不能重新将王旗插回圣山之上,算得了什么复仇成功!”
周遂之放下筷子,伸出双臂抱住了她。南疆胥家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家,她的父兄皆是威震边陲的大将军,她也曾跟随父辈披着银袍上过战场,胥家的忠血流淌在她的骨子里,她不允许这样忠勇的家族就此泯灭,也不允许南疆国从此在地图上被抹去!
“公主应与我一样,将复国作为毕生使命,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周夫人紧紧地抱着夫君的肩膀,她无法忘记年少时看着父兄战死在敌人枪下的画面,更无法忘记大夏以斩草除根为由将整个王室屠尽的暴行。她隐忍在上京这么多年,没有与公主相认,混迹于夫人小姐的圈子,不仅仅是为了杀一个威帝而已。
周遂之安抚自己的夫人,用尽了耐心:“我知道你的决心,放心,我会帮助你完成的。”这些年,他便是她心中的定海神针,无论什么时候都毫无立场的站在她这一边。
“那凤主那边……”
“找到合适的时机后,我会亲自去跟她说。”
——
远在孝陵的汤凤并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人跟她一样受着国仇家恨的折磨,相比起来,此时的她远比周夫人轻松许多,起码她所设定的目标已经完成,仇恨不再占据她生命中的主导位置。
入了夜,她照样坐在书桌前抄写佛经。书桌上的香炉散出檀香的气味,自有一番安定人心的作用。而自从脱去了宠妃的外衣,她便不再用以前最爱的澄花香。
“咚!”窗户被一颗飞来的石子打中。
汤凤头也不偏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不赶紧进来,难道还等着我起身相迎么?”
来人颇感无趣,轻巧地窗户外翻进来,拍拍手落在她的身侧,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她抄写的佛经,道:“字儿有长进,就是心不够诚。”
汤凤搁下笔,抬头看向一旁的海棠,她穿着一袭紧身的夜行衣,曲线毕露,蒙着脸的黑纱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反而像是装饰品一样。
“黑黢黢的又没人看,你打扮一番有什么用?”
海棠支着下巴,道:“我这是尊重你啊,要是我邋里邋遢的来,岂不是一下子就被你比下去了?”
“别把我扯进这种幼稚的比较里,谢谢你。”汤凤颇为无力地道。
海棠眯眼,绕到她的书桌对面,双手撑住桌面,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实话,我到底有没有女人味?”作为一个双拳可以击碎石板,一脚可以踹断树干的女人,这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汤凤抱胸往后一靠,用一种剥开她衣裳往里面看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抬手在鼻尖扇了扇,道:“有,很浓。”
海棠:“……”
“别扯远了,说正事。”汤凤提醒她。
海棠耸耸肩,道:“昨日城门口的线人来报,说一行打扮异常的人进京了,我让他们跟上去瞧了瞧,你知道是谁吗?”
“打扮异常?”汤凤眯眼,捏了捏下巴,“难道是瑞王进京了?”
瞬间,海棠失去了逗弄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