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洲谷方圆三千里,以森林与山丘为主,黄木上人所说的湖心岛就座落于最大湖泊,岛屿面积不过五、六百平方公里,薄雾缭绕,飘而不散,隐约看到点点绿意、座座高峰,那是罗浮上人所擅长的雾阵。
陈凡刚刚到达岛屿的上空,幻阵忽然一阵波动,烟雾向两侧飘舞,分出一条通道,两条身影腾空而起,瞬间定在面前。
领头的是一位是老者,青袍破旧,后面一位是女仙,身穿艳丽的花裙,他们面带喜色,拱手道:“陈凡老弟,你可回来了,快请!”
当年在罗浮岭时,陈凡曾经见过两人,一边跟着下降,一边左右抱拳:“阳泉老哥、锦绣大姐,好久不见。”
“是啊,两百年了,唉,我们都老啰。”阳泉上人面色黯然,原本鹤发童颜的他,几乎变了一个人,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中带着血丝,洁白胜雪的发须,如今是枯黄稀疏,苍老不堪。
“老弟,有事等会再说,你先看看罗浮老哥吧。”锦绣上人同样如此,花容憔悴,精神萎靡,外表老了十几岁,白嫩的皮肤毫无光泽。
陈凡感慨万千,流落异乡,长期战斗,时时刻刻生活在仇恨与恐惧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已心力交瘁,这就是江湖催人老,灵仙也不例外。
落在一座小山谷,北侧山峰开有一座山洞,另一位白发老者盘坐洞口,双目微闭,陈凡略一躬腰:“浮尘老哥!”
老者睁开眼睛,寿眉直抖,挤出一丝欢喜的笑容,手捋着长须,连续点头:“好,好,老弟很好,进去吧。”
穿越千米通道,连拐十几个大弯,阳泉上人解开上百道禁制,到达一座大厅,陈凡跨入厅门,不由一愣。
大厅足有百十亩,八十七人正在入定,个个内伤在身,脸无血色,气息紊乱,左右两侧各有六道小门,显然是静室,阳泉上人小声说道:“他们只能算是轻伤,重伤的在里面。”
进入右侧的一座静室,陈凡呆了呆,嗓子眼里一阵颤动,罗浮上人平躺在地上,面目枯黄,骨瘦如柴,下肢全断,右臂只剩上半截,气游一丝,随时都会断气。
“老弟,去吧!”锦绣上人轻叹一声,扯了扯陈凡的衣襟。
陈凡眼含泪水,心如刀割,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罗浮上人的面前,蹲下来抓着他的左手,哽咽道:“小弟来迟,老哥,你受苦了……”
此时此刻,心中一阵酸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无论罗浮上人为什么受伤,无论是对是错,分别时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可是现如今,直挺挺的躺在眼前,一只脚跨入了鬼门关,所有的不满与责备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腹悲切。
“我们已经尽力挽救,可是……”阳泉上人声音略显嘶哑,顿了顿,说道:“虽说没有生命之忧,但心丹受损太严重,最起码需要数百年才能痊愈。”
陈凡打了个激灵,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当即抹干泪水,察看罗浮上人的体内,五脏六肺全部破裂,经脉十不存一,骨胳碎裂大半,后胸有一个拳头的大血洞,心丹消散九成,意识封闭。
情况与雷岭那人差不多,陈凡稍稍思索,强行塞入一枚疗伤丹,缓慢的输入一道真气,过了半个时辰才收手,抬头说道:“罗浮老哥需要静修,不能有丝毫打搅。”
“老弟所言极是,不仅是他,还有十几位仙友也是如此。”锦绣上人微微点头,神色黯然:“湖洲虽大,却无容身之处,我们只有一座千仙岭……”
“不要紧,我来安置。”陈凡毅然起身,说道:“还有谁?我负责治疗。”
另外十一座小室,总共有十七人重伤,与罗浮上人相仿,都是心丹严重破裂,四肢残缺不全,体无完肤,其中就包括神扇夫妻,陈凡花费了大半天时间,逐个稳定了伤势,又将大厅的伤员察看一遍。
不知何时,黄木、百鸣与浮尘站在一边,陈凡冷静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各位老哥如实指教,小弟想了解全部真相。”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黄木上苦笑一声,摆手道:“故事很长,我们到洞外说,让他们静修吧。”
一条小河穿谷而过,两岸花红草绿,景色宜人,异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众仙却无心欣赏,分坐于河岸的巨石,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黄木上人身上。
黄木上人沉思半晌,首先问道:“老弟游历潜洲,应该听说除妖会吧?”
“不但时有耳闻,还与几位魁首打过交道。”陈凡不慌不忙,神态自若:“怎么?你们是容洲的除妖会?”
“我们不是除妖会,而是守护者。”黄木上人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只有潜洲与临洲有除妖会,青洲为人仙盟,湖洲叫天剑池。”
“名字不同,实质上没什么区别,目的都是斩妖除魔。”陈凡淡然一笑。
“不,老弟错了,大错特错。”黄木上人很是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凡:“我知道老弟一直有心结,认为我们因为个人私利来到湖洲,连万竹老哥也产生了误解,咱们今天就畅所欲言,一吐为快,向老弟解释所有的内幕。”
锦绣上人神色一正:“太玄最早的人仙组织就是守护者,遍及五洲,所有的成员都是紫灵后期,身份绝对保密,入会者必须考察百年之久,而且需要三位成员推荐,其目的不是与六灵为敌,也不参加人仙与妖魔的单个冲突,唯一的任务就是监视所有妖魔鬼怪的动向,防止再次发生七灵大战,一旦妖魔有联手对付人仙的迹象,守护者才能出手,力挽狂澜。”
“守护者,创始人就是天宏前辈。”黄木上人眼睛一亮,忽然变得神采奕奕:“最后一次七灵大战,天宏前辈横空出世,平息了太玄大乱,人仙得以续存,为了防止惨剧再次发生,成真之前召集余下的高人创建了守护者。”
“宗旨很明确,我们不主动挑衅,但吸取以往的教训,妖魔稍有异常,全体守护者迅速出动,给予蠢蠢欲动者毁灭性的打击,将阴谋扼杀于萌芽之中。”百鸣上人红光满面,闪烁着兴奋的目光,对守护者深感自豪。
“我们考虑的是灵界大局,不是某个人仙的安危,七灵之中,人仙的实力并不弱,法宝层出不穷,而且非常团结,唯一的弱点就是仙府分散,容易被各个击破,守护者聚集了大半精英,反应快捷,短时间内就可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连龙凤也敢对抗。”浮尘上人眉飞色舞,拈着长须说道:“亿万年来,守护者总共出动一百零九次,也就是说,避免了一百零九次大乱,灵界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四人滔滔不绝,轮流解释,配合默契,试图化解陈凡心中的疑惑。
阳泉上人也说道:“近年来,除妖会在潜洲声势浩大,老弟肯定是了如指掌,应该能分辩出他们与守护者的区别。”
陈凡眉头舒展,沉吟道:“天宏前辈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不谋一时之利,而谋太玄的全局,守护者相当于人仙的保护神,也是灵界的稳定因素,利剑不出鞘则矣,一出便是雷霆万钧,小弟佩服。”
“老弟说得对,一针见血,就是这样。”见陈凡大为意动,众人兴高采烈,连连点头。
黄木上人笑逐颜开,继续说道:“组织全称守护者,其成员也叫守护者,必须自愿加入,不能强迫,我曾经邀请万竹老哥加盟,被他一口回绝,成员也可中途退却,只要严守秘密就行,呵呵,我们没有高下之分,所有的大事都是平等协商,当然,为了方便协调行动,每洲设两个首领,每百年调换一次,众人轮流担当。”
“这个制度好。”陈凡笑了笑,点头道:“大家都需要闭关修炼,寻找天材地宝,炼制法宝,不可能长期奔波,而且避免了权力过大,出现弊端。哦,对了,上次铲除冥王,各位哥哥全力帮忙,算不算守护者的行动?”
“不算。”黄木上人认真的说道:“冥王虽说厉害,残暴无道,但只涉及到容洲,而且没有威胁到全体人仙,按理说,我们不能出手,千年前做了一些变通,可以个人名义邀请帮手,不得以守护者的身份出动,大家可帮可不帮,全凭自己的意愿。”
陈凡若有所思,徐徐问道:“那么除妖会又是怎么回事?后来创建的组织?”
众人相互对望,沉默叹息,欲言又止,陈凡迟疑道:“难道他们也是守护者?”
黄木上人摇了几下头,又点点头,深深的叹息一声:“守护者必须严格谨守天宏前辈的初衷,天长日久,不少成员觉得太过保守,特别是朋友、亲人死于妖魔之手,不能借助于守护者的力量报仇血恨,份份脱离组织,另建除妖会、人仙盟、天剑池。”
“天剑池是湖洲的一座山脉,天宏前辈曾经在那里修行百年。”百鸣上人补充道:“当年他老人家创立守护者,考虑过十几个名字,除妖会、人仙盟就是其中两个,最后还是确定为守护者,他们三家为了蛊惑人心,也打着天宏前辈的旗号。”
“老哥刚才的意思是,除了容洲之外,其余四洲已经没有了守护者,全部自立门户?”陈凡眉头紧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些人的要求有一定的合理性,人非圣贤,孰能无情?空有一身修为,却不能为至亲好友报仇,心中不满理所当然,如果早点变通,也许不会出现分裂。
“肯定有,守护者永远不会灭亡。”黄木上人面色肃然,牙关紧咬,眼中喷出愤怒的目光。
浮尘上人使劲揪下几根胡须,杀气隐现:“除妖会等三大组织成立之初,也是秘密行动,他们专门针对妖魔鬼怪,态度强硬,有仇必报,以牙还牙,吸引了很多守护者,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少,后来……他们降低成员的要求,龙蛇混杂,渐渐变质,竟……竟然残杀守护者,完全坠入邪门歪道。”双手颤抖,连喘大气。
“老哥不要激动,快快调息。”黄木上人一拍他的后背,输入一道真气,叹道:“时至今日,四洲的守护者少之有少,而且全部隐姓埋名,就连我们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