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淡淡雅然声线,飘飘打来。
润九微微皱眉,闻声寻去。
步过蝶湖拱桥,
一座竹圍雅亭掠入眼帘。
玉珠春帘,檀香袅萦。
一名翩鸿女子正雅然坐于春亭当中,抚奏古筝,玉指纤纤。
筝音灵雅,旋律婉转,圃中百花齐和,彩蝶纷舞。
女子仙姿神韵,超凡脱俗,轻纱曼殊,冰玉润肤,雪白薄翼云绢面纱覆住了容颜,只能见眉若弯月,冰清前额,让人遐想翩翩,仅从那清玉般前额便可窥测惊世绝俗容貌,晶贝耳间两串淡淡红髓玉珠,闪闪灵光,使得容光愈发神姿惊鸿,一袭轻柔水云长衫翩然随风,衫衣之上百芳凝彩,芳华四季,却独独少了一味幽兰。
……
轻纱曼殊惊鸿影,
百芳齐凝花香子。
一涧鸿沟别天地,
天外飞仙落幽谷。
……
“好一曲月岁无人问。”润九抚掌淡笑,沙哑说出。
白衣女子弹奏的,正是月岁无人问。
筝律空灵,音符幽怨,丝缕离愁,些许寒戚,百花闻音敝零,彩蝶随符撒粉。
清风徐拂,春帘荡漾。
纱巾隨风微微吹摆而起,一袭淡淡幽兰清香随风飘打而来。
润九俊眉微拢,渔老大曾有言语,万宝阁阁主好雅百芳,却独独厌恶幽兰。
这幽幽清雅兰香,不禁让他略为诧异。
不,
这并非花香气息。
而是,
人体当中散发出来的幽雅体香。
“想必尊驾就是万宝阁阁主了?”润九径直而来,坐下身子。
沉香茶案,青花瓷杯。
茶,是上好的江南茗茶,月落离梢。
“阁主也好月落离梢?”他顺手拿起茶壶,倒出茶水,清洗了六遍之后,这才倒出来最后一杯,惬意地品味。
“特为先生而备。”白衣女子抚平筝弦,盈盈气息从纱巾下吐露,吐气幽兰。
“不错。”悠悠二字,随馥郁茶香吐出。
“大有临汝楼之香韵…”
“先生就不怕茶中有毒么?”白衣女子开声笑语,通灵宝珠,脆若银铃,又道:“要知道,这里可是万宝阁。”
“阁主姑姑若要取在下性命,又何必这般繁琐。”润九沙哑笑说,续品清香。
“先生不愧是贵为岁月上神,通时光流转,明人心善恶。”白衣女子轻笑起来,咯咯如珠。
“喔?”润九俊眉倏地拢皱起来,手中茶杯一顿。
古往今来,知他岁月身份者,唯有身边亲密寥寥数人而已。
这白衣女子又是如何得知?
“想必在下墓中定是尊驾做的手脚了?”他皱眉盯着白衣女子,换了一个新话题。
复苏那日,墓中发现火狼蛛,想必是万宝阁暗中手脚。
当初他还诧异着是血宗的诡谋。
这让他更加意外。
“上神何以将话说得這般龌蹉不堪。”白衣女子盈盈笑说,解答他的疑惑。
“那敢问阁主姑姑,那在下该如何言述?”润九回笑。
“上神不该感谢奴家么?”白衣女子眸光微潋,眼角也随之生动起来,玉润冰清。
“此话怎讲?”润九细饮一口香茶,笑问。
“奴家让上神体验凡尘俗苦,历经生老病死,七情六慾,上神贵有三十万年岁月生命,却唯獨不知凡塵疾苦,人情冷暖,岂不可惜?”白衣女子笑语如斯,玉指挑拨筝弦,灵灵优美旋律再起。
旋律悠扬,缓急循序,张驰有度,缓时,青山绿水,连绵细流,急时,风雪卷袭,万物凋肃,张时吞云吐雾,翻海捣江,驰时,如箭掠空,万雨齐拢。
“好一曲清风逐冷月。”润九阖目赏曲。
“姑姑音律高深莫测,在下愚昧,还望明示。”他缓缓睁开来眼,淡淡一笑。
“猎杀岁月!”白衣女子倏地青弦一顿,弯弯月眉拢若寒剑,眸中冷光一烁,四字如冰。
听到这话,
润九不是震惊,而是好笑。
又一个诸如郡侯月关山之般,妄想将岁月翻覆于掌心之间的狂人。
“岁月岂是说猎杀就能猎杀?”他轻笑着问。
“岁月若存,四季春秋,春风不解情,花开难抵霜,长水冬作冰,繁华消如梦,终作空。”白衣女子道。
“花开四季,岂有不凋之理?”潤九道。
“菁草杂芳,荒野之物,四季消长,一岁一春秋,自然无可厚非,但于人而言,却又另一番言喻。”白衣女子灵灵笑语。
“喔,还请姑姑明示。”潤九笑看著她。
“岁月一但消逝,凡人便青春永驻,不死不灭,又何需修仙化神,妄参苦机?”白衣女子笑声如铃,同样笑看着他。
这是一段深蕴哲理的言喻。
值得深思。
“喔。”润九若有所思一‘喔’,他承认哲理深蕴,甚至有点被洗脑。
“那姑姑何以不动手?”他点点额,笑看着白衣女子。“不…”白衣女子一个字拖得悠长,轻笑着给出答案:“因为你已不再是岁月,岁月可不会被两只仙女偶逼得毫无还手余力。”
顿了一下,她眯眼看着润九:“上神何不交出岁月剑?”
看来,先前柳瓶儿、红荔二人出击,只是眼前这名白衣女子用来试探自己是否还有修为在身。
“这个有些抱歉,想必我的坟墓早已被万宝阁搜寻探猎,若真有岁月剑,岂不早已落入姑姑手中了。”润九遗憾笑说。
白衣女子并未因此而不爽,相反却是兴致雅然,眸光波波涟漪,睫毛微微一闪:“上神何不同奴家来个交易?”
“喔…?姑姑有何言语?”这个倒是有兴趣听听。
“上神交出岁月剑,奴家送还温家小姐。”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只怕要让姑姑失望了…”润九淡淡打断,笑说:“在下从不与旁人做交易。”
他的人生,从未被世间万物所左右,就如他的意志之般,无人可扭转!
“上神就不在意自己的…”白衣女子秀眉微蹙,冰清眼角缕缕愠纹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