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福刚进家门,阿珍就道:“二姑奶奶带着兰小姐和芳少奶奶过来了,正陪着老太太打牌九呢!”
恺福赶忙回房换了衣服,来到唐老太太住的芷汀院,刚进院子便听见一片笑声。恺福笑盈盈地走进去,见了礼,问道:“姑姑今天倒是空闲?”
姑太太平瑾站起来揽着她的手笑道:“嗨,还不是听说要办堂会了,咱们赶紧来巴结巴结老祖宗,好讨张名帖混进去……”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恺福见她母亲和嫂子陪着老太太同姑太太打牌九,表姐兰溪和她表嫂蘅芳坐在一旁陪着看牌,恺福又问道:“大哥哥怎么没来?”
蘅芳笑道:“他啊,成天忙得不进家。”
恺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笑道:“怎么不打麻将?”
蘅芳站起身来,拉着恺福坐下,笑道:“你兰姐姐说她脑壳疼,怎么都不肯打,没办法,我一个人哪里凑得成局?”
兰溪也笑道:“还说呢,在家里左右也没事,成天麻将不离手就罢了,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离不了牌桌,到成了背着麻将的蜗牛了。”
蘅芳忽然凑近恺福,惊叹道:“喲,妹妹这胸针可真好看,西洋样式的吧?在哪里做的?”这话说得这样清楚,引得大家都忍不住看着恺福。
唐太太从牌桌上站起身,走到恺福身前,看准了是只蝴蝶胸针,先笑了一笑,说道:“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我倒记不起来了。”
恺福用帕子轻扫了下胸针,笑道:“这是好早之前的事了,我嫌就只有一颗胸针,孤零零的,正想着再去做只坠子,好配它呢,可惜工艺师傅出洋了。”
蘅芳笑道:“嗨,找工艺师傅,问我就对了。宝昌行刚从英吉利请来一位师傅,手艺好着呢,瞧我这只坠子就是从他那订的。”
恺福伸过手去,托起蘅芳胸前的那只水滴宝石镶铂金吊坠,仔细看了看,也笑道:“果然不错,改天咱们也去看看。”
唐太太重又坐回到牌桌上,抓起一张骨牌,许久不放下去,只顾抿着嘴笑。
暗搓搓地感觉到大家的心思,恺福心里暗悔:“早知就不戴了,白白地引人发笑。”便转了话题,笑道:“听说大哥哥又立了军功,想必又要升了吧,恭喜恭喜咯。”
这句话倒是引得姑太太笑开了花,说道:“说起来,我这个当娘的,倒是差点误了他的事。”
老太太抛了一张牌,骂道:“也亏得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你想想,我和你父亲又是怎么教导你几个哥哥的?只顾着自己狠不下心来,白白耽误了孩子。”
唐太太也笑道:“当娘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孩子越发大了,想管也管不了了,咱们啊,就歇着吧。”
姑太太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玉呈说道:“哟,说起来,这也该有动静了吧。”
玉呈只管笑,也不答话。
姑太太又道:“大奶奶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呢?倒是也该找个大夫好好调养调养。我们府上现在倒是有一位名医,我看明儿就让他过府上来,号号脉,开点补药。你们太太没提,倒是我疏忽了。”
姑太太讲完这一席话,大家忽然都默不作声起来。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方道:“这孩子平日里一直吃药调理着呢。巴巴的要你们府上来的人过来……”
姑太太笑道:“是我说笑了,我们家芳丫头这么些年全靠着我们府上那位薛神医,一点儿罪也没受。”
这时,恺福站起身来,绕到姑太太身后,笑道:“姑妈,大哥哥现在在哪高就呢,这都多久没见着他了。”
姑太太摸了张牌,又琢磨着该扔哪张,点来点去,半响才道:“他啊,跟着冯糊涂做什么禁卫军去了。谁知道他忙什么,一天到晚也不进家。”
恺福瞧了眼蘅芳,见她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笑道:“大哥哥倒是好的,当初要闹格命,还被姑父臭骂了一顿,现在又回去当了禁卫军,这会子,姑父也高兴了吧。”
姑太太“哼”笑了一声,说道:“哎呀,小祖宗啊,你别跟我缠了,你看我这牌都快被老太太吃没了。我今儿好容易想快活快活,可这银子偏生就跟我作对!”这话说出来,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恺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计上心头,狡黠地笑了出来,故作委屈地说道:“好,我知道,像我这样不会打牌的,凑在这里,就是专生惹你们生气的。”
蘅芳站起来,揽住她的肩,笑道:“那你就学呗,以后做了人家少奶奶,这些都是少不了应酬的。我听说,陈家老太太倒还好,只喜欢诵经念佛,可他们家太太就顶爱打牌的,你不学,以后怎么讨婆婆喜欢。”话刚说完,竟笑得直不起腰来。
恺福听了这话,恼得脸红,骂道:“呸!少拿这话吓我呢!芳嫂嫂这样贫嘴贫舌的,姑姑你还不使劲打她!就是牌打得再好,我也偏生不让姑姑爱你!”
姑太太也啐蘅芳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没羞没臊的,当着老太太和太太的面,又显得你能了。快好生坐着去吧。仔细一会我真打你!”
饶是姑太太这样骂,蘅芳仍是笑得合不拢嘴。
恺福恼道:“嫁了人竟是这般不正经,哼,我可不跟你贫嘴,万一也变成你这样惹人厌,那还得了!”说罢,恺福又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惊道:“光顾着在这说笑了,我倒是差点忘了,还得给同学回个电话呢。”说完,也不顾大家说什么,便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阿珍在后面边跑边追,一直追到卧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我的大小姐,您到底是想干嘛呢,好端端的,也不管不顾的,突然就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