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瑜兮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陪着施诗去看望施婷所见到的场景。她无法得知那些年来,施诗是如何一次次用自己单薄而瘦弱的身体,拯救了施婷一次次的癫狂。
那年,她们十七岁,同龄的女子所谈论的是时下的潮流偶像剧,痴迷的是那一张张呈现在电视上的俊美容颜。可施诗,沉陷的是生活。在徐瑜兮走近施诗之前,她在校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她是老师眼中的尖子,是同学眼中的另类。
徐瑜兮与其他人一样,对于施诗的第一印象觉得她一定是被一个极为有爱有教养的家庭滋养出来的孩子。她身上廉价的衣裳无法遮挡她言谈举止所体现出来的素雅与得体。可她对于施诗家庭的所有映像在见到施婷那刻全都幻灭了。
那个时候,阿光与施婷还住在条件一般的精神病院,每年的费用都是由福利院的院长帮忙垫付着走的。或者便是院长出面,暂缓支付。
对于自己的家庭,施诗很少提及。当徐瑜兮提出要跟着自己一起去看望父母的时,施诗迟疑了许久。
徐瑜兮看着她有些为难的模样,善解人意的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妈叫我今天早点回家。我就先。”
施诗伸手拉住徐瑜兮的手,直接往公交站台走去。后来,当徐瑜兮问她:“阿诗,你后来为什么又愿意带我去了?”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人与人的交往注定无法避免这些,我还不如早一点对你坦诚相待。”
“你当时就不害怕我见了会跟他们一样?”
施诗摇摇头:“徐兮,那不是怕。那是一种慢慢看淡尘世的心冷。”
徐瑜兮牵起她的手,笑容向阳:“阿诗,别怕。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与你一起对抗生活。”
徐瑜兮未曾在生活中真正见过一个人疯魔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当她见到施婷那刻才知道,电视上面所饰演的疯子终归带了一份自在的清醒。
施婷的情况严格说来不算疯,她认得施诗,记得自己的所有事情。她是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伴随着偶尔的疯癫。虽然次数不多,可每次发病总会伤及他人。施诗的背上至今都还有两道施婷发病所遗留下来的伤疤。
一条很长,那是这个家庭在漫漫岁月里面的挣扎。
一条很深,那是这个家庭在时间长河里面的煎熬。
施诗带着徐瑜兮刚刚走到精神病院的门口,便听见了阿光的叫喊声。施诗来不及顾及徐瑜兮,直接朝着精神病院飞奔而去。她看见施婷手中举着一把长长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水果刀,双目猩红的看着周围的所有人,整个人处于与社会敌对的状态之中。
似乎人都有出现让他人惊奇的时刻,比如日常柔弱的施婷,每次发病都能爆发出入山崩地裂时的震撼力,恍若她日常的柔弱只是在积聚力量,只为在某一时刻将它们彻底爆发出来。
施婷举着刀站在院中,她日常的仁善,在这刻变成了虎视眈眈,对于围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戒心与怨恨。似乎只要他们上前,将能引爆施婷心中如熊熊大火燃烧的愤怒。
阿光想要上前,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拉住,他如同小孩那般咿呀咿呀的叫唤着,那是担忧施婷伤害到自己的真切哭诉。
他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想要挣脱开几人对他的束缚,去拥抱安慰施婷此时此刻那隐藏在仇恨背后的无助。可是他始终被人死死的钳制住。他只得将自己心底的情感化作一声声的怒吼,以求能唤醒施婷日常的沉寂。
施诗走过去,从人群中推开一条缝来想要朝着施婷走过去,却被某位医生拉住:“你现在不能过去。她情绪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伤害你。”
施诗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施婷的身上:“没事。她认得我。”
医生还是不放心:“不行。她现在手里有刀。”
施诗如同阿光一样担心施婷最终会伤害自己。她拒绝了医生的好心劝说,慢慢地朝着施婷走过去,如同小时候那般,声音柔美地唤着:“妈妈。”
施婷对于接近自己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抗拒,唯独不抗拒施诗的走近。她放开一只握刀的手,伸向施诗:“阿诗,快来。到妈妈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