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低头望着这满地的狼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半跪着蹲了下来,一边将地上的稿子一张张仔细码好,叠起来,拿在手里,一边说道:“你知道么,宝玉的那块玉,前些日子丢了,现在的宝玉,不再是以前的宝玉了,没有了玉,叫什么宝玉呢。”
她知道贾宝玉是人玉不可分离,一旦分离,美玉蒙尘,人也失去灵性。
按她所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让黛玉见到现在的宝玉,或许黛玉会放下那份执念,只是她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得知为了隔绝宝玉与黛玉,已将宝玉迁出园子外面居住了,宝玉以为要娶的是黛玉,于是也就不吵不闹,只痴痴的等着二人成亲那一天。
黛玉听了这句话,却是惊了一下,不禁急切的道:“那块玉怎么会不见的,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现在谁也不知道如何丢失的,因为是在外头丢的,找都没处找,老爷已经发了悬赏榜,袭人那边都急疯了,但愿是叫人拿走了,多讹点钱财,就送回来。”迎春说道。
“我就说,我病成这样,老太太,太太,凤姐儿,都不来看我,原来,是家里出了这等的事”。林黛玉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傻丫头,你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老太太时时刻刻念叨着你,她怎么没来看你,只是每见你一次,她便伤心一回,所以后来太太就拦着不让来了,但请大夫吃药,她哪一样不是亲自过问,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方才从老太太那边来,她还一再嘱咐我要多回来看你,她老人家也是没有办法,你要知道,这儿女婚姻,到底还是父母做主的。”迎春坐在黛玉床旁,望着她,静静的说道。
她不能让黛玉觉得自己失去了爱情,还要失去在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亲情。
而且事实上,贾母只要提起黛玉,都是一脸的心疼。只是宝黛结合,并不能挽救贾府的颓势,贾母也是没有选择,要怪,就只能怪林如海死太早了,否则,前科探花,巡盐御史的千金,谁不是争着要呢。
“我知道,二舅母她——”黛玉说道这里,又是说不下去了。
“宝姐姐是婶婶的亲外甥女,她自然更亲近宝姐姐多些,但这事,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我们家不行了,否则,你看三妹妹,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呢。”
提起探春,黛玉的眼眸,又是微微垂了下来。
那时贾府就已经不行了,一切只能任人摆布,以求苟存。
再说,当时如果南安太妃看上的是黛玉,那也只得让黛玉嫁过去啊。
提起探春,一时之间屋里便是一阵沉默,惜春的眼圈,更是红了。
“三姐姐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想寄封信问下情况都难,我若提这事,他们一定嫌我多事,现今家里这样子,哪里去找带信的人——”一直不太轻易流露感情的惜春,声音竟然开始有些哽咽。
迎春见状,暗自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伤心的事,便又对黛玉道:“你这些稿子,与其烧了,不如都送给我,我拿回去,整理一下,没事时看看,就当是又回到园子里了。”
黛玉听了,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羞红,便急忙道:“这些东西,留着无用,我还是烧了的好,烧了,便一了百了了。”
迎春哪里肯将诗稿留给她烧毁,只是将那书稿叠好,放入怀中,轻声道:“这么好的东西,现在烧了,日后后悔,又去哪里找去。”
正说着,忽然见老太太那边打发了一个丫鬟过来,对迎春说道:“晚饭备好了,老太太来请二小姐、四小姐过去吃饭呢。”
迎春听了,便伸手抚了一下黛玉的头发,柔声道:“好妹妹,你好生休息,孙绍祖那蠢货过几日便要出兵南下打什么倭寇,到那时,我接你去我那住几日。”
黛玉听了迎春这话,忽然怔了一下:“二姐夫是去哪?”
“他算什么二姐夫,他说要去南边打仗,我没过问,只听说是倭寇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