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周遭突然传起一阵吵杂,严缓不可思议的凝视着远方,悠悠道:“还真有运粮队来,看样子,似乎好几十辆马车呢。”
本就无心等待的一众卿家瞬间变的安静,无一不顺着严缓所指看去。
就连靠近城墙内部的石渊,也赶忙跑出两部,趴在了靠外侧的城墙。
整个车队犹如长龙,弯曲而浩荡,所过之处无不是灰尘弥漫。
“观阵势,少说也有五十辆马车。可这里面,不会有装泥土或者别的什么的吧。”陈轸将目光收回,身体因情绪激愤而绷直。
这风凉话传入全旭的耳中,其当即便觉得听不下去了,“此乃送入国库之粮,还能有谁敢弄虚作假不成?!上大夫这心思,未免恶了些。”
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本就心里很是不爽的陈轸当即冷眼瞪去,愤恨道:“吾与太子交谈,关尔何事?”
“汝……”看遍了陈轸的挑事儿,全旭也有些急眼了。
不过这后面的话,却是被太子申走前一步给挡了下来,“上大夫说话可要好好思量一番,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却往往不好收场。”
咄咄逼人的气势,针锋相对的目光。
看清楚太子申这副模样,陈轸似乎也从内心的不安,变成了恼火:“事关重大。再者说,眼下无余粮可征已是事实,太子却能在短时间内集齐如此多的粮食,便是怀疑袋中非粮,难道还有何不妥吗?”
“今日上朝时,陈轸尚未明白朱威和公孙衍究竟是敌是友,而现在想来,怕不是太子昨日就已经归梁。迟迟不上朝,只是在思索搪塞大王的对策了吧?”
一声声一句句,直逼太子申的心底。
此时此刻,陈轸已然无法保持往日的理智。
太子申却是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上大夫怀疑这一切,是本太子早就安排好的了?”
“大王准备退朝之际太子突然出现,又带回如此多的粮食、布匹等物。难道这一切不够巧的吗?”
注视着愤愤不平的陈轸,太子申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一声。
转身,太子申面对其余正在观看城外车队的一众卿家,放声高呼:“上大夫陈轸,怀疑本太子所言皆虚,认为眼下的魏国百姓根本没有余粮上贡。为让陈大夫心安,本太子决定同其一起下城,便在这城门口,将所有粮袋解开验看。若是有眼力不及者,可随吾一同下城验看。”
听完太子申的一言一语,顷刻间,陈轸已是面如死灰。
“陈大夫,请。”太子申走回陈轸的身边。
此时的陈轸却猛地摇头。
太子申不依不饶的再请。
陈轸连连的摇头:“吾只是……随口提及。太子即有如此魄力,还是不去也罢。不去也罢……”
连连摆手之间,陈轸低垂着头转身便走。
只是刚迈出一步,又被太子申给挡住了去了。
抬起头,陈轸拱了拱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来。
太子申却是依旧伸手做请:“既然已经支会了众大夫,此时若不去,岂不是显得那些粮食真的有假。”
“陈大夫怀疑粮食有假,吾毫不犹豫的答应验看,满足一切的要求。可陈大夫又突然不去,当着满朝大夫的面,是否显得本太子脸面无光?”
“尔若执意不去,便只有稍微的受点委屈了。”
转头看向全旭,太子申给了简单易懂的眼色。
全旭当即站在陈轸身旁出手‘搀扶’。
众目睽睽之下,朝中上大夫,且还是以往受宠的一位上大夫,就如同犯人一般,被全旭推压着下了城墙。
众卿家的目光纷纷看去,每个人的内心都随之一阵颤动。今日的这位临危不乱、有勇有谋的太子,似乎比认知中的那位大有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城外浩荡的车队上转移到了太子申那里,议论声四起。
而身为正主的魏惠王,也不知是因为不清楚太子申跟陈轸之间的较量,信了太子申最后说的那番话,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众卿家的议论声中,唯有魏惠王跟身边的侍从始终将目光停留在城外。
严缓在此时悄悄来到了龙贾的身边。
暗中拍了拍正看着太子申离去背影发笑的龙贾,严缓压低声音道:“老将军有没有觉得太子变了,看上去比庞将军名扬天下的那些年都还要霸道几分。”
“也许吧。”
太子申一行消失在视野,龙贾乐呵呵的回头道:“至少可以肯定,现在的太子做事更加稳重了些。”
“何以见得?”
“若无十分的把握,严将军以为太子会拉着那陈轸众目睽睽之下下城去验看?想要在这朝堂之上担的起大事不容易呀!哪怕是小事,也是关乎天下。何况这大事呢。”
也许这就是岁月给予人心的成长。龙贾终究是老了,其更看中的自然是稳重。故而严缓称赞太子申霸道,龙贾能够给出不同的意见。
距离二人不远的公孙衍,缓缓凑近了朱威,“朝堂之上,多谢司徒出言相助。敢问朱司徒,太子今日之举,司徒可是事先有耳闻?”
“先生一夜守在太子府都不曾见到太子,朱威又如何能事先知晓此事?”
朱威看了眼城外,舒畅的吸了口气,轻松笑道:“至于朝堂上的争辩。有时间,先生还是去拜谢龙老将军吧。”
……
城门外。
似乎是太子申有意让城墙上的众人看清,故而吩咐全旭,将每一辆马车上的粮食都给解开摆放。
时不时的,太子申还会把手深入粮袋抓出一把粮食给陈轸看,“上大夫,如此可能消了那心中疑惑?”
陈轸面无表情的看着,却无语。
除了粮食,还有产自荆楚的犀牛皮、象牙,燕国的鹿茸、虎皮,另外还有品质不凡的布匹。
每当有一辆马车从陈轸面前驶过入城,陈轸的脸上便多一分愠怒。
直到所有的马车入城,陈轸的耐心也似乎彻底的用尽了。
阴冷笑声响起,陈轸狠狠的攥紧了双拳,复又猛地转身,对太子申行过礼,冰冰冷冷的道:“今日此时,陈轸受教了,往后定当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