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识听了这问话，脸上却闪过一丝嘲讽，轻松地答道：“搭上我的人生？怎么可能，我杀钱金通，根本无罪啊。”</p>
“什么？你以为你为母报仇就能逃脱法律的惩罚吗？杀人偿命你不知道吗？”安万年头一晕，难道这个君莫识一直轻松自在，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无论有什么理由，杀人都要判重刑吗？</p>
君莫识却摇了摇手指答道：“杀人偿命我当然知道，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已经偿命了，再杀人不是无罪吗？”</p>
安万年一头雾水，问道：“你说什么？”</p>
“我是说……”</p>
君莫识正要说话，审讯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jǐng员拿着一叠资料进来，看君莫识的眼光颇有些诡异。</p>
原来刚才君莫识说出查证自己身份的方法之后，就有jǐng员去调查了。如今zhèng fǔ部门的网络化相当全面，这一会已经检索到了所有相关的信息，打印了拿过来。</p>
“我来看……咦，生于1980年……你真的三十岁了，究竟怎么保养的？”女jǐng官李雪翻开文件，一眼就看到了君莫识十五年前的照片，再和眼前人一对比，立刻就问出了一个所有年轻女xìng都会问的问题。</p>
“对不起，那是国家机密。”君莫识摇头拒绝回答。</p>
李雪正要追问，旁边那个送资料来的jǐng员却忽然插口道：“雪姐，你先看看这个。”</p>
jǐng员伸手指了指卷宗下方的文字，李雪看去，立刻大吃一惊：“该犯被控谋杀于1995年9月8rì，谋杀了被害人……钱金通？……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成立……判处无期徒刑……这是怎么回事？”</p>
“问我？”君莫识对瞪着自己的女jǐng官微微扬眉，冷笑道：“证据确凿的死者，却在十五年以后，又被同一个人谋杀了第二次，应该是你们这些jǐng察和法官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吧？”</p>
旁边的安万年这时却已经明白了一些，问道：“当年你的谋杀罪名是误判，你是冤枉的？”</p>
君莫识不置可否地答道：“虽然是误判，不过也不完全算是冤枉。本来我确实做好了杀他的准备，时机、武器、不在场证明、毁尸灭迹的手段全都算好了，如果不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十五年前我就将他杀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p>
“什么意思？”李雪问道。</p>
君莫识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解释道：“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前金通早就和他的女秘书有染，连儿子都生下来了，可是他的老婆却是个**，还是公主党那个等级的人物，非常蛮横，所以他才挪用公司款项炒期货发财，就是为了攒钱和情人私奔。结果我去杀他的时候，居然一步之差让他跑得无影无踪，反而事后被他那弃妇老婆发现了行迹，本来的种种准备都成了罪证，最后尽管没有找到尸体，还是很快定罪。里面虽然有那位弃妇公主党的作用，但是我自己倒霉也是主因。”</p>
“所以说‘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女jǐng官教训道。</p>
君莫识微笑答道：“反过来说，既然被捉过，当然要肆无忌惮地伸手了。”</p>
李雪还没明白，安万年已经猜到了：“难怪你一直这么冷静，原来是有恃无恐……双重审判，对不对？”</p>
君莫识点头道：“你终于想到了，就像那部《doublejeopardy》的电影一样，一罪不二罚，既然我已经因为谋杀钱金通的罪名，被判了一次杀人罪，就不可能再因为杀他，而被另判一次杀人罪，所以如今我杀了他，正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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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就是，我，杀人无罪。”</p>
这时，jǐng官们才终于明白了，这个少年脸的杀人犯，究竟为什么这么堂而皇之地跑来自首————那是对他们**裸的嘲讽。</p>
星空寂静，夜sè如水。</p>
君莫识独自走在河边，一身寂寥。距离亲手报仇的那一天，已经又过去一周了，虽然jǐng方对于这么放过他非常不满，但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将前因后果写成新闻，通过当年的老同学发到了报纸和网络上。自己既然站住了法理，又有舆论，jǐng方自然没有办法一直拘留他，最后还是将他无罪释放。当然，这也是钱金通背后没有了zhèng fǔ高官支持的原因，如果他的老婆还是当年那个公主党的话，就算如今的zhèng fǔ不能一手遮天，但是给他一些绝大的苦头吃还是没有问题的。</p>
不过手刃钱金通报仇也好，利用杀人无罪的法律悖论，嘲讽jǐng方和法院也好，虽然都是当年设想了无数遍的期望，如今实现了，自己却没有什么激动的感觉。</p>
这不是君莫识领悟了什么“宽恕仇人就是宽恕自己”的境界，只是因为，在监狱服刑期间的那一段特殊经历，已经剥夺了他几乎所有的情绪。</p>
冰狱十年。</p>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君莫识依旧觉得，那是一场梦一般的经历，当然，是最深沉的噩梦。</p>
当初他被冤枉判刑，先是进了少管所，等年满十六，就应该转入到监狱去，可是没想到，这中间却出了波折，一个特别的机会落到了他的头上。</p>
原来早两年间，一位zhōng yāngzhèng fǔ高官身患绝症，虽然集中全国最优秀的医疗力量，也是时rì无多。结果不知他从哪里萌生了念头，居然想要象科幻一样，将自己冷冻起来，等rì后医疗科技发达了，再解冻治疗。可惜这种技术即使在美国也还没有成型，毕竟人不是青蛙，冻住容易，可绝大多数情况是直接变成冰尸，他自然不敢以身试险。于是，在他的指示下，一个专家攻关小组就此成立，专门研究这项技术，并且非常好运地在一两年里，取得了突破xìng的成果。</p>
之后，就是临床实验。</p>
而且是活人实验。</p>
君莫识自然就是实验品之一，像他这种身体健康，又没有亲人背景的少年，如果不选中，才叫怪事。不过这个研究小组毕竟不是731，事先也征求了君莫识的意见，并且提出如果参加研究，只要活下来，就能减刑出狱，受了损伤也有补偿，并且签订了相关文件。那时候的君莫识正是满腔怨恨的时候，也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能策划谋杀全过程，自然心机不错，在各种文件间，也给自己争取到了最多的利益和保障，算是为rì后复仇埋下了伏笔。</p>
不过，科学研究这种东西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xìng，而被政治权利和私yù指挥的科学研究，就更是莫名其妙。原本君莫识的冷冻计划时间是一年，哪知一冻下去，就是整整十年光yīn。</p>
原来，君莫识刚进入零下两百七十几度的冰冻仓，没两个月，那位领导人的病情就急剧恶化，就算研究成功，也不可能承受漫长的冻结冬眠了，于是研究小组的资金立刻变得紧缺起来。不久之后，那位领导人一命呜呼，没过几天，本来主持研究的那位老教授也中风入院，另外几个骨干纷纷跳槽，而研究小组却一直没有接到解散的命令，于是就在几个剩余人员混rì子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地悠悠然晃过了十年岁月。</p>
君莫识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十年后的那一次系统故障，他甚至可能再被冰冻几十年，直到死亡也出不来。不过也幸亏这些剩余的人员如此懒散，否则作为上百名实验品中唯一活着醒过来的君莫识，只怕以后也逃不出被研究的命运。</p>
靠着当年签订的各种文件，君莫识终于合法地获得了zì yóu。之后三年，他一面寻找钱金通的下落，一面努力恢复自己因为长期冰冻而变得衰弱的身体。而此后他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这身体的变异：一个是他的面貌，在醒来后几乎就没有变过，似乎依旧处在冻结的状态下一样；另一个，则是他的情绪，似乎也被冰冻着，即使是报仇雪恨这种事情，也很难让他有什么波动。</p>
君莫识不知道，这是那个研究小组使用的特殊冷冻方式造成的问题。当年那位主持实验的老教授认为，人之所以不能像蟾蜍和金鱼一样，在冷冻后恢复，主要是因为细胞中缺少一种“冬眠机制”，因此他设想在冷冻的同时，将一个模拟冬眠动物生物电的磁场加载在试验人员身上，使得细胞在被冷冻之后，依旧有微弱的类生物电流在流动。</p>
这个设想究竟是否成功不得而知，但是很明显，君莫识的细胞已经因此牢牢记住了冷冻时的状态，虽然细胞还会衰老死亡，但外表的变化却极其微小。同时，只要君莫识愿意，他就能消除一切情绪杂念，什么都不想地过上好几天，比任何参禅修心的修士都要安宁虚无。</p>
不过也有坏处，当他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会陷入无尽冰冷黑暗的噩梦中，就像被冰冻冬眠的时候一样，不能看，不能听，没有嗅觉味觉触觉，也不能移动，不过和没有记忆的冷冻状态不同，梦中的他只有思维是清晰的，然而这种清晰却更恐怖，因为这比任何禁闭都要恐怖，在那种环境下，他的时间观念总会错乱，时间会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夜，都如同在黑暗中度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一样。</p>
所以，只要可能，他尽量不睡眠。</p>
所以，他才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散步。</p>
然而就在他转过一个河湾的时候，前方本来漆黑的河畔公路上，骤然亮起了晃眼的汽车灯，将君莫识正正照住。</p>
“这是……冲我来的？”君莫识还没反应过来，亮灯的汽车已经发出马达的轰鸣，急速启动并向着他冲撞了过来。</p>
不过，汽车的xìng能再好，刚起步的时候也速度有限，几秒钟里能加速到二三十公里的时速就了不得了，更何况对方还转动方向盘调整方向，那速度也未必就比一个人全速奔跑快了多少。</p>
这一刻，完全冷澈的心境帮助了君莫识，他没有半点慌张，瞬间就想到，如果自己向后退去，只会给对方加速的时间，只有反过来向前，同时避开车子的前进路线，才能躲过去。而同时，他也从车灯的反光里，看到了开车人的脸孔，那是一张近几个月常常见到的年轻面容，那面容属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钱金通的儿子，钱唐。</p>
“竟然是为父报仇来的……也对，我杀钱金通却无罪释放，他的家人肯定不会服气，法律无法制裁，就自己动手，真是和我如出一辙啊，这就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吗……”君莫识眨眼已经猜到了来人的心思，心中不由得起了些波澜，“不过，就算你有千般理由，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小心反而松了xìng命！”</p>
一瞬间，君莫识已经想好了对策，冲着飞驰而来的汽车就冲了过去，只在被撞到之前的一瞬，忽然向旁边滚倒，让开了车子。</p>
那开车的少年正是刚死了父亲的钱唐，一下没撞到目标，却不想放手，努力转动方向盘想要改变路线，哪知他刚学开车不久，这条路又不是正规公里，非常狭窄，一下子他的车就冲出了路面。路边的草地刚浇过水，正是泥泞的时候，就听“兹——”的一声，油门全开的汽车没有保持住平衡，向旁边一歪，就冲下了河堤，翻滚这跌入了下边的河中。</p>
“愿你死得安详……”看着跌入河中的汽车，君莫识没有任何救援的打算，毕竟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死了才是好事，但愿他们父子能在地狱重逢吧。</p>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忽然一声“轰隆”巨响，从河底爆发开来，君莫识猛然回头，正看见水下一片青蓝sè的妖异火光炸开，河面仿佛被一颗深水炸弹引爆，凭空腾起十几米高的巨大水柱，又在天空里散落成大片的水花，为沿河两岸百米的一切，都淋了一场暴雨。如果细看可以发现，水柱里全是汽车的零件碎片，片片扭曲，竟然没有一块大过手掌。</p>
“怎么回事？”即使清冷如冰的君莫识，也微微sè变，后退两步，紧盯着河里的变异，“那孩子在车上装了炸弹不成？可是火光为什么是碧蓝sè的。”</p>
片刻之后，河水平复，河面上却出现了更让君莫识瞠目结舌的东西。</p>
那是一个身穿狰狞的厚重铠甲，手提巨剑，骑在高大骷髅马上的诡异骑士。那骷髅马四蹄踏着青sè火焰，居然就这么站在波动不已的水面之上，稳如泰山。</p>
“这是……死亡骑士，或者是巫妖王，cospy吗？不对，什么cospy能站在水面上？也不对，我现在应该问这么魔幻的东西是怎么出来的！”君莫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混乱了，他虽然没有玩过《魔兽世界》这款网游，但是这年头只要上网，即使光从海报上也知道，这个造型实在太经典了，尤其是那把寒气缭绕的巨剑，不正是“霜之哀伤”吗。</p>
君莫识正想着，一个年轻却yīn冷的声音，却从那“死亡骑士”的铠甲头盔中传来：“你这罪该万死的混蛋，你杀了我爸爸，又害的我在这个世界动用出‘无限空间’的力量，我要杀你一万遍！”</p>
声音正是随着汽车沉入河中的少年钱唐的，随着少年的呐喊，骷髅马忽然从河上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君莫识的面前，君莫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冰冷的巨剑贯穿了心脏。</p>
接着，他的身体被巨剑挑起，铠甲下的钱唐冷笑道：“别以为一次死亡就能洗脱你的罪名，我会禁锢你的灵魂，不断用火焰灼烧，直到你的灵魂被折磨得彻底崩溃为止……”</p>
钱唐正说着，忽然脸sè一变，却见已经死去的君莫识身上，忽然闪现出一片白光，一眨眼之间，整个人就已经被白光包裹，然后凭空消失无踪。钱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大叫道：“等一下……怎么会……无限空间怎么会选中他！”</p>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叫，君莫识却已经彻底消失了。</p>
一个黑影忽然从钱唐背后的yīn影中浮现出来，走到钱唐身边说道：“小唐，怎么回事？”</p>
钱唐毫不客气地答道：“你说还能怎么回事？难道这种白光你是第一次见到吗？”</p>
黑影叹息道：“没想到他也会和我们一样，被无限空间选中，这样一来，你的骷髅马、铠甲和剑就全都白费了。”</p>
“哼，这些不过是早该丢掉的货sè，我用出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被无限空间收回了，只有这把剑还不错，可惜只是真品的投影，一次xìng的消耗品而已，能量不能自己恢复，以后我把真品的‘霜之哀伤’拿到手，也不在乎这些。不过……那混蛋进了无限空间，倒也正好。”</p>
“什么意思？”黑影问道。</p>
“哼哼，只杀他一次实在太轻了，可是如果在无限空间，我就可以再杀他一次，甚至让他复活，然后一次一次地杀，杀到我满意为止！”钱唐完全不在乎铠甲巨剑和**骷髅马都在缓缓消失，只是狰狞地说道：“他叫君莫识是吧，他的体内已经留下了霜之哀伤的yīn寒能量，那可是白银上品的能量，就算只有一丝，也会一直折磨他，然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碰到，都会被我认出来，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君莫识，等着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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