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筠和顾少语是跟着各自父亲来的,只是她俩远远缀在后面,但也将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在眼里。
见顾少芳如此不服管教,顾少筠眉头紧锁,忍不住上前:“不识好歹!”
“若不是二弟替你求情,你以为此事能轻轻揭过?”
但顾少芳仍然梗着脖子一脸不逊,全然不顾嫡系子弟的脸面,让一众族人看笑话。见此情形,顾少筠忍不住怒火上涌:
“自你回来,九妹妹从来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是越发来劲。我看你是没在外面待够,竟学会嫉妒姐妹了,丝毫不见长进!”
顾少筠是主脉嫡系这一代真正的长姐,脾气火爆,但为人刚正,且处事公平,从不偏袒谁,很受年轻一代的尊敬。
顾少卿年幼时和顾少芳多有龌龊,也曾被这位三姐撞见过,还义正言辞地训斥对方,对她也有照顾。
只是那时四房势大,下从多阳奉阴违,但顾少卿念她这份情。
所以她一开口,只和五哥等人一起默默听着,不敢多嘴。
而顾少堂则眉头紧锁,三妹管教姐妹,他也不便插手,何况此事的确是少芳的错。
眼见众人指指点点,顾少芳只觉得众目睽睽,从面子到里子都被人扒干净了。恼羞成怒下,她对眼前的顾少筠生出前所未有的忿恨,一时头脑发热大喊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父母俱在,哪里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
糟了!顾少堂心里咯噔一声,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口中连声代她赔不是。
但顾少芳脾气上来,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劲头,挣扎着咬顾少堂的手,转眼便鲜血淋漓。
众人忍不住惊讶,却见顾郁一个箭步上去,狠狠劈在顾少芳的后颈,她身体立刻软下来。
作死啊,顾少卿暗叹一声。
在顾郁心里,恐怕十个顾少芳,都比不上二堂兄一个手指头。再放任她闹下去,丢的就是整个四房的人了。
之前还能说是出于和自己的私怨,现在对长姐大呼小叫、出言不逊,传出去人们只会认为四伯父教女无方。
没想到祭典开始前,还生了这么一出闹剧。
看着被仆从背下去的顾少芳,顾少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只觉得她的脾性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改,日后四伯父少不了要为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是好事,不是吗?她眸中一抹暗色流转。
只是三姐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口大口呼气,六姐站在她身边宽慰,二堂兄也一脸歉意。顾少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上前致意,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就在这时,浑厚的钟声在上空响起,众人立刻严肃起来,整齐地列队。
顾少卿等六位嫡系子弟站在众人最前方,按照长幼依次排好。
待钟声落,就听到有人喊:“进!”
她跟在顾少语身后踏进大殿,又听到一声指令:“跪!”
一排人恭敬地跪在大殿最后方,顾少卿低眉敛目,只看得到一堆垂下的衣摆。
没有任何介绍,接着耳边响起祖父的声音,开始说祭词。
祖父的嗓音并不高,但语调沉重,出口字字皆生回响。她想此刻整个内城的人,都能听到这篇祭词吧。
古老的家族,无数先辈用骨骸垒筑起江山,奠定了临乐顾氏,在这片大陆上至高无上的地位。身为家族中的一份子,无论如何都会让这份心血继续绵延、昌盛!
说到最后,祖父的话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与一往无前的无畏。
顾少卿忍不住偷偷抬头,飞快地望了一眼。
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牌位。一层一层累积,一眼竟然望不到头,最深处则被一片漆黑所笼罩。
这一刻,顾少卿的双眼穿过道道牌位,仿佛看到那些曾经鲜活的身影,不论书写过多么绚烂多彩的传奇,到最后不过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名字。
他们堆积在这里,很久才被人瞻仰片刻。甚至许多早已淹没在时光的尘埃中,被世人所遗忘。
却也是他们,用自己的身躯,铸就了临乐顾氏近万年的辉煌。
视线下移,她看到祖父挺直的脊背,庄严端正一丝不苟,仿佛永远不会被压弯。